-推荐语-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滚滚红尘中,真情最可贵!
读了毕晓华同学的这篇文章,我非常感动。虽然我与陈英在南京大学作家班同学两年,但我们分住两幢不同的宿舍楼,平日交往不多,只知道她来自安徽明光的一个小镇,和我算是安徽老乡。毕业后我们也少有联系,只是从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那里了解到,她先是在南京当过老师和报社记者,然后去了北京一家医药公司做营销总监,2005年到上海创办公司,从白手起家到一步步发展到公司上市。是毕晓华的这篇文章让我认识了她,认识了这位漂亮、淡定、有能力、在困难和挫折面前一往无前的奇女子。难怪她能事业有成。只可惜天妒红颜,在她即将迎来五十二岁生日的头一天突然离去。
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如此付出,如此辛劳一生,却没有来得及享受自己创造的成果,让关心她的亲人、朋友、同学情何以堪!
陈英同学,愿你一路走好!
(春桃,国家一级作家,民盟安徽省直文化支部主委,《中国农民调查》《国医》作者)
陈英,我的作家班同学,我的公司老板,我的好朋友,但最贴切的称呼还是我的姐妹,她的先生一直这样说我们,你们姐俩。我的作家班同学春桃也说,陈英给你的是实实在在的帮助,犹如亲人。
2024年,我和陈英认识30年,2024年的9月9日早晨5点陈英因病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今天是2024年9月11日,她离世已经两天,我至今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
闻听噩耗,我们作家班的同学都沉浸在悲痛中,下午,春桃对我说,写一篇文章吧,纪念一下你们的友谊。从1994年我们共同步入南京大学,我们相识已经30年,一个宿舍两年,共事十多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竟不知从何说起。
在南大读书的陈英
说说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吧,那是1994年的春天,我已经到达学校,并住进了103宿舍,我的床铺对面还空着一个铺位,那就是陈英的铺位。我的作家班同学张蜀梅说陈英天生温婉善良,想来还真是准确,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那就是羞怯,陈英说自己其实是一个羞怯的人,别看她在上海经商当着大老板,她的内心一辈子住着一位长不大的羞怯的小女孩。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印象最深的是她穿着一件绿色格子西服,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住了这件衣服,接着看见她爸爸挑着担子,挑着的是她的行李,父女俩都很安静,进入我们宿舍几乎没什么动静,善良质朴的人就是这样吧,走到哪里都静悄悄的。不久我们就成了朋友,我清楚地记得我和陈英在南大附近散步,她挽着我的胳膊和我并肩走,这一走,就是30年,我们的人生总是交叉在一起,而我人生的重要时刻,总有她的身影出现。
2001年我还在江苏卫视工作,我已经31岁,突然决定要去央视,很快辞职,辞职那天我打车去找的陈英,陈英那时在一家报社工作,也还没站稳脚跟,也没多少人生经验,但奇怪的是,我却把她当做主心骨,去征询她的意见。她一听我要去北京,就高兴得不得了,我们兴奋地讨论起来,这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吧,因为我去了北京之后,陈英也去了北京,并且在那里遇见了她的终身伴侣英俊的钟顺才先生。怎么去央视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陈英四处打听,终于从朋友那里找到了一个熟人,熟人就在央视工作,我们就这样决定去北京,去央视。当时我几乎身无分文,去北京怎么活呢?有一天,陈英带着八千块钱来到我的出租屋,她要借给我,现在想想,八千块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钱,她也没有多少钱,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呢?我竟然连问都没问。只记得我们俩兴奋异常,准备去北京。
九月的一天陈英陪着我踏上了北上的火车,我拎着一个灰色的劣质皮箱,地摊上买来的皮箱,里面装着我制作的专题片磁带,就这样,一无所有,两个人朝着梦想出发,年轻就是胆大啊。但我想,依照我的性格,我的胆怯,没有陈英的鼓励,帮助,我不敢去北京,去央视。
抵达北京后,我傻眼了,北京太大了,而我穷的一分钱都没有,但陈英却带着我住进了一家北京站附近的三星级酒店,我还记得这家酒店叫皇冠酒店,每晚300块。陈英身上有一种沉静,淡定,即使身处逆境,你看见她那种不急不躁的样子也会被感染。但第二天早晨醒来,还没起床我就慌了,我问陈英,我们怎么办啊,一晚300太贵了。她却不慌不忙地告诉我,一会我们作家班的同学高伟凯就开车来接我们,原来,她已经联系好了同学。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热爱生活的陈英
高伟凯同学热情接待了我们,带我们去吃饭,又带我们去了三里屯酒吧。我却很不安,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要去哪里。一切都是陈英安排的,她竟然连我的住处也联系好了,这就是同学高伟凯的新家,一座空着的新房子。房子非常干净,装修得也非常舒适,我还在房子里收看了911事件的直播,说明我和陈英是在911之前抵达北京的,多么的巧合啊,20多年后,9月11日是陈英离开我们举行告别仪式的日子!
把我安顿好,陈英就回南京了。但去央视工作并不顺利,我们联系的那个熟人没有介绍我去工作,我记得我含着眼泪走出了央视。陈英说没关系,再等等。我就一直等,也没有压力,因为同学高伟凯的房子给我免费居住,这座房子位于四惠东地铁站,交通非常方便,但吃饭不方便,有时我爬过火车道去买盒饭。记得北京九月的天空又高又远,四周全是陌生人,在这座城市,如果没有同学高伟凯的房子,如果没有陈英的帮助,我真要露宿街头了。等工作期间,作家班同学楚尘给我信息,他邀请我去他的出版社工作,但是在河北,我又不愿意,因为我梦想的是北京啊。最后作家班同学陆艾涢的朋友帮我进了央视,算是实现了梦想。
2006年,我厌倦了央视的工作,因为压力大,收入低。我突然渴望去一个小县城工作。可是去哪里的县城呢?做什么呢?一筹莫展。我准备辞职,那时我已经考进了央视,很多人都舍不得离开央视,贪图央视工作的名声。我记得我要辞职时,我的央视好朋友劝我不要离开,说央视是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我还是辞职了。辞职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陈英,因为她已经和先生离开北京去上海生活,并在上海成立了公司。我和陈英的缘分真是奇妙啊,每次到人生重大时刻,我都第一时间联系她。我几乎是求她收下我,因为她说公司太小,怕我不喜欢。那时公司的确很小,只有几个人。待她同意我去她的公司,我又傻眼了,她发给我一堆产品资料,上面写着产褥专用内裤,天啊,这是什么啊。我担心我根本干不了这个工作,陈英鼓励我说,你那么有写作才华,熟悉了就会做了。
离开北京去上海之前,印象最深的是搬家。陈英和她的先生来到了三里河我的临时居所。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俩的背影,一个拿着我的衣服行李,一个抱着我的电视机,茫茫北京,眼前帮我搬家的这两个人,竟无比像我的亲人。那是一个春天的夜晚,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到车子开动。6月的一个早晨,抵达上海时,陈英和她的先生亲自来车站接我,高架桥上,高楼林立,望着外面,看着车内的夫妇俩,我有一种和亲人团聚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我一个人孤零零在北京工作。我是冲着这份难得的温暖来的,而他们俩的确温暖了我。和在北京一样,上海的一切陈英都给我安排好了,租好了房子,位于虹口区广灵路,是个市民生活的热闹地段,而且房租公司负责,我一点负担没有。今年的八月,陈英住院期间,我们俩还在回忆广灵路的每周聚会。每到周末,她总会跑来找我玩,谈天说地,不亦乐乎,聊一个下午又请我去馆子吃饭。那时公司还很艰难,她竟然还能够这么乐观。至于我的工作,就是品牌推广,经常要写软文,我战战兢兢地写,她无比欣赏地看,每次都夸我写得好,我也就越来越自信。
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总
因为习惯了央视的不坐班,我提出不坐班,陈英竟然同意了。而且十几年来,一直不坐班。而给我的待遇,是全公司最好的。后来公司发展壮大人多了,有些同事就攀比我不坐班,陈英都给压下去了。我就像在央视一样自由。但这件事的确给公司管理带来问题,总有人攀比,气得陈英说,因为毕老师是人才,你们不是。她就是这样像姐妹一样护着我,甚至是偏袒我,包容我的缺点。
公司在发展,从当初的五六个人发展为一百多人,我的待遇也在不断提高,从当初的工资五六千到年薪十万,二十万,三十万,所以我才能够在上海买房子,没有陈英,我根本买不起房子。房子很好,装修是陈英的先生钟顺才一手打造的,室内的基本设施都是世界名牌。而我从头到尾都没管过房子的装修,连装修工人都对我说,你得是多大的人才啊,才有这样的待遇。
这座房子又成为广灵路那座出租屋之后我和陈英聚会的房子。每周都来找我,聊一个下午又请我吃饭。这座房子陈英非常喜欢,她最喜欢一进门就躺在我的红色沙发上,那时公司已经上市了,她已经是个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可她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还是那个温婉美丽的人,而且在我这里,她特别放松,她说这是她最放松的时刻,她说这个房子很温馨。我们很少谈公司的事情,谈的是文学和人生,她鼓励我继续写作,不要丢了写作。我们几个同学都说陈英了不起,在上海闯出了一片天地,她却说她骨子里不是做生意的,也没有了不起。异常地低调,谦逊。
而每次有同学来上海,她总是热情接待。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楚尘经过上海,我们仨在麦当劳坐了一会,地点是上海火车站,楚尘回忆说,那天感觉我们仨像失散的亲人重新团聚。有一次同学任秋霞来上海,我们仨在陈英家住了一夜,那是一次特别开心的聚会,因为任秋霞老在跳舞,她发明的一种舞蹈,随着她的起舞,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十几年的共事也有过分手的时候。2012年我辞职离开了陈英的公司去了北京工作,一年后,我离开了那家公司,正当我在北京的出租房里为生计发愁时,陈英打来了电话,一个劲地邀请我回公司工作,她正和同事们在上海花园的家里搞大聚会,她说就差我了。我立刻回到了公司,陈英不计前嫌,依然对我那么好。我心里愧疚,她却说我们就像亲人。
2019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多亏陈英明智,及时通知我的家人,并安排她的先生亲自开车把我和我的家人送到了老家。那么遥远的路途,她的先生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说到车子,家人,我想起2011年世博会期间,我的家人从老家赶到上海去看世博会,从接站到去世博会,两次都是陈英派司机去接送,做这些事她都是那么自然,就像我们真是亲人。
写到这里,我想知道,我想问,当我坐在这里写这些往事,天上的陈英知道吗?她能够在某个地方感知吗?还是我们已经永绝消息?我希望我们没有永绝消息,我希望她还能够继续在某个地方感知尘世的一切。
2023年10月我们见面,她刚出院回来,但精神很好,她对她的病轻描淡写,我就以为是小病,她跟我谈的最多的是前世今生,以及转世轮回。她很相信,虔诚地相信。我说我不相信人会有来生,她说她相信。我们也谈到了生老病死,她说我们的灵魂在修行,一世有一世的修行。我跟她说我遗憾自己才华不够,她说她遗憾自己德行还不够。对比之下,她的境界多高啊,而我还在俗世。我说我最害怕父母的离开,她说不要害怕,我们不会真正地离开亲人,这一辈子做了亲人朋友还能够下辈子继续。她是这样乐观,这样无惧死亡。以至于我都差点相信。
她对未来总是充满信心
今天是2024年9月11日,陈英告别仪式举行的日子,那边在告别,我这里电视里传出了歌声《北京的金山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这首歌,都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今天听见,尤其如此。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这么美丽,这么善良,这么能干,今生今世经过了我的生命,帮助我,安慰我,开导我,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被她爱过的人们都有福了。
今年10月是陆艾涢和我约好的去看陈英的日子。就差一个月,她就走了,走得很轻,就像她的步伐,那么优雅,那么轻盈。她在这个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晓华,我很想你。一点悲伤也没有。她从不提及她的病痛,而我一直在等她出院。我想,10月该好了吧。
想起2009年的7月,在上海的繁华马路上,我和陆艾涢坐在路边等陈英派来的车来接我们。我们在说陈英,在说上海这座城市有我们的同学陈英,有她真好,因为她会来接我们。我们又骄傲又自豪,像小孩子一样等着她派来的车。这一幕,犹在眼前,而陈英,那么漂亮,那么能干,叫我们骄傲自豪。
太多往事了。她真的走了吗?再也听不见了吗?
我愿她还能在天上继续接收这些信息,继续与我们一起活着,继续温暖我们。那个美丽温婉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