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瓯江路上尽朝晖(散文)

  • 作者:乔个休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0-12 15: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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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我说,温州再没有比瓯江路更敞亮的路,想必没人反对。其实,今天我想写的是瓯江边带状公园,它让我想到海口带状公园,想到蓝色夜光藻。只是带状公园的名头,远不如瓯江路公园有气势,瓯江路带状公园少人知晓,不如就叫瓯江路公园直截了当。

      瓯江路西接望江路。四十年前,我和三五位小伙伴骑着自行车,丁零当啷沿着望江路悠哉游哉时,不可能想到今天瓯江路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我们爬上海坦山,看叶适墓,看海员俱乐部,看赵尔春烈士塑像。夜深人静走岔了,找不到下山的正路,连滚带爬,摸黑从山坡踅下来,找到被风吹趴的自行车,赶紧骑回宿舍。那时单位来了外地客人,都是我接待,几乎每周带一两趟客人,乘渡轮游江心屿,过江像回家,陪游陪玩带解说。望江路边上,有卖饺子米面、电唱机、录音带、天堂伞、华侨券等,江北渡轮到,有客人过来,路上才热闹起来。现在整条路都寂寞,安安静静等拆迁。

      那时望江路边最高的楼,是十三楼,后来改名海悦名邸精品酒店,当时我主持工会成立大会,在十三楼楼顶会议室召开。当时人眼界浅,说话也夸张,说这幢楼很高,抬头去看,帽子会掉下来。人们的见识,随经济发展、社会变迁水涨船高。那时的瓯江路在哪里?应该未经整理,名字都还没取。现在热闹的却是瓯江路,路边没有不高的楼,而且都次第成为楼王,大家也不再大惊小怪。不少人住进高楼大厦,出来的理由可能就是锻炼,沿着瓯江来回走。每个人锻炼方式不同,可谓百花齐放。比较多的人选择跑步,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是父子陪跑,母女陪跑。附近的海警,经常是一队人马出动,年轻精壮,跑个五公里绕回来。我们平时习惯在跑步机上跑,就没有这种脚踏实地感。但瓯江边的橡胶跑道,已经上了年头,很多地方已经开翘,遮住的地面也已坑坑洼洼。在这样的跑道上跑步,比较容易受伤。

      也有的人喜欢晒背,脱得剩下一条短裤,就这样裸着背,在太阳下暴晒,或走路或停留。我骑车经过时,只想提醒一句,注意皮肤癌。我只在心里嘟囔,万一开了腔,说不定就挨揍。有次我看见一个人,风尘仆仆的,旧山地车停在边上,登山鞋整齐摆在脚旁,自己光着背趴在地上,很虔诚的样子。不知道他是晒晕了,还是在祈祷,我骑过去了又绕回来,对着他拍张照片,发到亲友群里,征询是否帮忙,收到的警示是,赶紧远离,别惹麻烦。

      每天上午,我骑车沿江边往CBD去,下午再往回骑,身边江水波光粼粼,心里想到的成语,是心旷神怡。即使有再多烦恼,一到瓯江边,就都不存在了,满眼只有水软山温。对岸永嘉的山长得好,峰峦耸翠,温温柔柔,前些年还多出山体灯光秀。瓯越大桥熠熠生辉,大小两艘游轮在夜景中穿梭,自己也成了耀眼的风景。瓯江少有愤怒时,她愤怒起来,那是来台风了,我已躲起来。江边建了许多泊位,前些年,我们曾经登上泊台,吹风纳凉,现在都被单位锁定了,一路数过去,有水警、海警、港监、海事、航标等。有的地段更有趣,稍微靠近点,电喇叭就播放警告,保持安全距离,请立即离开。会展中心附近,建了个游艇码头,寂寞苦无主,众多泊台绽放风姿,可惜无人问津。一排卖玩具的店,更是门可罗雀。

      三十几年前,我岳父在天封604号轮,工作大半辈子。每周海上颠簸往返,先是沪温,后是甬温,接送旅客外出谋生,都停在这片位置。他帮不少父老乡亲买票带货,赢得大好口碑。岳父是个讲究人,他虽在船舱做轮机,但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每次回家度假,都上下拾掇,衣冠楚楚,制服熨烫得一丝不苟。有次他值班,叫我过去拿货带回家。我这干饭人,穿着旧衬衫,趿拉塑料拖鞋,随随便便就上船去,老先生暴怒之下,干脆不理我,嫌我毛脚女婿,倒了他的霉,不仅回家诉苦,还长时间一提起,就满腹牢骚。弄得我怪不好意思,赶紧学起来,争取也做个讲究人。

      在香格里拉大酒店附近那段路开始,设置有一条彩色车道,平坦而顺畅。当年香格里拉在建,我们直奔浪漫时,差点遭遇抢劫,三个家伙围追堵截,幸而我们快速反应,赶紧躲到车里,飞快发动车子,突围出去幸免于难,回家抱着被子哈哈大笑。车道旁,建有许多私房菜馆,男女服务生,穿着各式制服,在道旁等待,帮人泊车订餐。我原以为经济下行,吃饭的人不多,后来订过一次餐,发现我孤陋寡闻,稍微晚点时间,就订不到包厢了。菜品有点特色,价高令人咋舌,所以我怀疑,经济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色车道好路不长,我时不时要变换车道,有的盲道沉陷倾斜,有的部位没法骑车,我只好挪到江边去骑。但适宜跑步的路段,不一定适宜骑车,狭窄的车轮,经常可能嵌进砖缝,歪歪扭扭。我现在充分理解,当时有保安站在跑道外,拦截自行车进入,但显然是徒劳的,现在没人管了。明珠七号门口跑道上,曾把五六只石墩子,密密麻麻摆在跑道当中,自行车挤不过去,我心里有些抱怨,清洁工回答说,最近有人骑车摔跤,为保证安全,不让过车。但还是有人把石墩挪开一条缝,方便过车,看来没人管了。

      有次交警查电瓶车,看见我骑车过去,就说我该骑去对面车道,我边骑边回答他,对面没车道。不是我说谎,对面的确没法骑,即使有非机动车道,电瓶车后方呼啸而来,能把人吓死,万一被带飞,就头破额裂。我看见过好几起车祸,电瓶车或撞到石墩上,或和汽车相撞,等救护车来把他们接走。

      城市阳台高大空旷,天天可见一位直播歌者,在引吭高歌,我很想看看他直播间,究竟有多少粉丝,是什么让他乐此不疲。事实上,瓯江路特别适宜灵魂歌者生长,相当数量的中老年歌手,在此高歌猛进。声音好不好不重要,主要是保持心境,锻炼肺活量,过路人也不讲究,有个声音在萦绕,随他去,听个热闹。更多的人在跳广场舞。路边亭子里,老人家在推手,两人视线在对方肩上错开,谁也不看谁,只有胳膊相互推来搡去。有的凉亭,被学鼓的人占领,鼓声咚咚,未成曲调先有势。有人埋头练习萨克斯,单独占地自娱自乐。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路上人多,狗也不少,一个女子牵着四条狗溜达。一棵树上,鸟鸣阵阵,旁边的树上,却只闻蝉鸣,相映成趣。灯光秀显然下了苦功夫,色彩缤纷,赤橙黄绿。有红灯直射行道树,小叶榕状态旺盛。谁的无人机,在瓯江上空飞来舞去,人间烟火记录在案。

      我们沿着瓯江路,一路向东,一路向西,电瓶车扛着音箱驶过,颤抖的声音被风吹散,九山冰激凌,万泉水,麻滋。我们随口接话,五指山。我们知道这是听岔了,他要说的是矿泉水。“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双手接过红军的钢枪。”

      夜渐渐深沉,灯塔明明灭灭,江底躁动不安。我们已安静下来,等待晚潮涨上来,涨上来,一点点一滴滴,慢慢渗进梦乡。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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