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不同的年龄,都得到过“官方”的认定。
打小就记得古历二月初九是我的生日,每年到这一天中餐,妈妈就会给我煮两个鸡蛋吃。读中学时,我在娘的衣柜里找东西,不经意间在衣柜中间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新市街(现为亚洲湖村)妇幼保健院的出生证,上面写着:“1959年3月15日凌晨五点,彭金莲,分娩男婴。”看过心想这就是我的出生年月和时辰。因为往常听娘给我算八字时就报上“己亥年二月初九,天刚亮的寅时。”在我之前,活着的只有一个姐,便自以为这二月初九与当年“3 .15”就是同一天。此后遇到填写表格时,在年龄栏里,就用这个公历出生时间登记。
我高中毕业当了两年民办教师才去当兵,19岁入伍年龄偏大。不料,入伍第二年就遇到了烦恼。时逢军校统考,截止报考年龄是1958年12月30日后出生,明确限制年龄在二十岁以内。可是,我的档案内装有应征入伍表,填写的出生日期是1958年8月23日。我如实向政治处领导反映:实际年龄符合报考条件。政治处郑主任是个东北人,听了爽快表态:“你先报考,组织上帮你调查核实。”为此,政治处发了一份调函到我的祖籍,回函证明我的实际年龄是1959年3月15日出生。
不久,组织上通知我可正常参加统考。遗憾的是当年的公函未装入本人档案,以致年龄虚实问题纠缠我大半生。
过去,在部队干部管理中,有个带倾向性的问题,就是有不少现役军人的档案年龄有出入,应征入伍第一张原始表格,所填写的年龄,存在或大或小不准确的问题。事实上,应征入伍表,不由本人填写,也不给本人见面。即使有误,也不是军人本身造成的,大都是因为地方人武部在征兵期间,临时请了当地文员填写,匆匆建立档案,难免有误。虽然存在异常现象,但在军队没有谁为年龄问题去责备军人,在分辩不清时,干部部门就“一刀切”,一律以应征入伍第一张表格上的年龄为准。
在部队,营以上干部再往上走,就像爬“金字塔”。在关键时刻,年龄却成了一道门槛,想转业的就希望年龄大,想留队的就希望年龄小,档案年龄大了,就要改成与实际小的年龄相符,甚至更小。当然,也难免有投机分子,以致真假难以甄别。
时至2018年,我年近39岁,军队内部有个文件要求,对其年龄有出入的军队干部,只要军官所在地公安派出所出具有效证明,由军以上单位政治部党委认定,都可以纠正过来。
那时,我也索取到派出所开具的证明函,结果却让我自己难以置信。证明内容如下:“兹有你部干部刘光明同志原系我镇澎古村人,经第三次人口普查核实,其实际年龄与本人应征入伍表上的出生年月不符(原因是:其母所生子女七个,第二胎夭折,刘光明排行第三,应征入伍时,将其年龄误填为第二胎的出生时间)实际出生时间为:1960年3月15日,特此证明,请予更正为荷!致礼/浏阳市北盛派出所/1998年3月8日”
我本身在政治部上班,只要上交了这份证明,政治部党委会议将按上级文件要求,以公函为准上会通过,即可合情合理地修改年龄。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我没有上交这份证明,因为我自己都“晕”了,左右为难,直到现在,我还留着做纪念。
我39岁转业到地方,办理居民身份证时,由自己填报年龄,我如实按照自己的记忆填写出生时间为“19590315”。心想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自己的年龄修正了。入职上班,人事部门实行人性化管理,认定年龄,一律以身份证为准。这样以来,我一直平静地工作和生活着,不再为年龄而纠结。
不料,中途杀出个程咬金。那年军中出了个“大老虎”名曰谷俊山,纯靠拉关系伪造档案得到升迁。原来,谷某人为了往上爬将自己的年龄完全改小了。
因此,所有退役军官都成了组织上的嫌疑和整改对象。我上59岁时,中组部于2019年初下发文件对全国退役干部的档案进行普查。我所在单位的组织部临时成立了由三人组成的清查工作小组,清查我的档案后,就找我谈话,核实服役立功次数、在校任职时间、工龄及年龄问题。
看到那质疑的目光,我向组织部长表态:本人立三等功四次,工作组却说只有三次,差一次是因为当过优秀学员被记功未记入档案,反正立功多少与工资待遇没有直接关系,组织上怎么确认都可以。
不可思议的是我在校享受处级薪资待遇了,还在纠结本校人事改革土政策“全员卧倒,竞聘上岗”后,档案中没有副处职任命书,似乎吃了“空饷”。我说过去学校人事改革从实际出发,不断创新的工作思路是好的,但“全员卧倒”的做法并没有生命力,干部享受实职待遇与档案材料断裂是个管理问题。为此我连夜写了一封书面申诉书上交校党委,澄清是否吃“空饷”的疑点。最后,组织部长反馈意见给我:经有关专题校务会讨论,集体投票表决,同意补充一张副处职续聘卡。
在部队时,农民子弟当民办老师不算军龄,转业进入高校遇到绩效工资制改革时,把我高于同职级的高校干部工资砍掉了,却落实了“高校当过民办老师的工龄计算教龄”的政策,遂增加了两年工龄。但档案内缺少民办教师的任命书,要求补充档案资料,这也不是原则问题。
年龄历来有出入,希望组织上调查核实,弄不清就像部队一样,以应征入伍第一张表上的年龄为准,我没有意见。
虽然我早有派出所的证明在案头,但不亮出来,免得给组织添乱。不久,组织部长告诉我,组织上很重视,专程去你出生地派出所调查过,但派出所不再出具证明,那就按你个人的意见办。
我的年龄是个“谜”,谜底在妈妈痛苦的记忆里。
提前半年办完退休手续,恰巧家母摔断了手,我便有空及时赶回老家尽孝道。
有趣的是我一生辗转,年龄问题的烦恼,每二十年来一次。时逢六十甲子,我查看万年历,公历“3.15”与古历二月初九,完全重合,不能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手握万年历,公道正派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