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河是母亲河。衔悠悠大别山麓,汇苍苍长江入口。我们村子就在河堤旁,周围星罗棋布的小河塘,也就称得上是水乡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那些年村里流传甚广的一句话。我们村就是靠水吃水的。一年四季摸鱼打虾,依靠倒水河过生活。一只小船一铺网是打渔人的人生;拦上“迷魂阵”网,划片分而治之是拦网人的人生;嗡嗡的电网响过之处,小鱼小虾就翻起了白肚皮,那是电鱼人的人生。一到夏夜,人们会带上手电筒,去河边的水草里抓逮一种“牛蚂蟥”,据说这种比一般蚂蟥体型硕大的水生物晒干可以入药,每晚可以抓到十来斤。即便荒凉的秋天,人们还可以在几近干涸的河沟里拦上一个小坝,摸点小鱼小虾回家;倒水大堤则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一把野火随风而去,噼啪声里烟尘扶摇升空……一年又一年,倒水河默默无语,她像一位无怨无悔的母亲,奉献出自己能给与的一切,自己却留下了浑身的伤痛:每一年雨季来临,浑黄的河水奔泻而下,水草夹着腥味四季飘摇;每一个秋天如约而至,水枯沙浅,河滩上荒草随天而去,远方的天,却也是暗黄色的。
善良的人们只知道索取,却忘了母亲河是需要呵护抚慰的。当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传遍村子的时候,人们沉默了许久。
多年以后,我回到家乡倒水河的时候,发现儿时放牛的那条泥泞的路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条水泥路,像一条苍龙伸向了倒水河大堤。我见到了村主任,那是我儿时一起的放牛娃。他告诉我说,我们今天也还可以筑坝摸鱼的!不过那已经是我们另外开发的河塘乡村游“摸鱼节”!倒水河已经被治理改造成了全区的居民生活饮用水一级水源地了!我更惊讶,那些被我喊作太爷爷的老人们,竟然都跟我说,这就叫“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如今的倒水河,碧波清澈见底,水满长河草满坡,大堤绿草如茵,亲水平台防护林郁郁葱葱,放眼望去,大堤在蓝天白云下,犹如一条天路。今天的倒水大堤,不仅仅是防洪防灾的屏障,更是一道绿色人文屏障。溪云初起时,她如同一副优美的水墨山水图,彰显出倒水河的绿色魅力,诠释着绿色、和谐、人文、生态的河道治理新理念。
沿堤而下,春水淙淙,我忍不住脱了鞋子赤着脚,走在还稍有凉意的水里,小鱼儿欢愉地游过我的脚背,我不能确定它是不是我少年时看到过的那一条;淌过小小的河沟,河滩上是一望无际的灿烂的紫云英。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蜜蜂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蜜的香甜。
时间已是傍晚,长河落日,余晖脉脉,采蜜的蜂儿渐少,我从河滩起身,回头看时,几位老人坐河边的平台上聊着天,身上披着金黄的晚霞。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小康中国让家乡的人们尽情地享受着倒水河的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