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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玉:一江春水向东流

  • 作者:吴明玉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6-22 02: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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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人类祖先总是临水而居,一代又一代创造着生生不息的河流文化。

      浩瀚的长江奔流不息,入安徽南岸第一站便是旧中国的东流县,也是皖江的南大门。

      沧江百转千回,在此东流,“东流”由此得名。

      东流早在南唐保大年间建县,至今已有千年。曾有陶渊明、辛弃疾、黄庭坚等文人驻足,留下诗篇。

      东流又是皖南进入长江重要的漕粮运输、水陆交通的重要港口。

      彼时,三面环水的东流县城很小,有民谣曰:“远看东流县,近看破猪圈,堂上在打鼓,四方都听见。”

      ——前言

      0.1父亲

      1926年,父亲出生在宿松县。(大伯2岁)次年,祖父与同乡,从宿松县乘船来东流县谋生。

      初到东流,祖父先给姓戴的地主打工。不久,年轻帅气又勤快的祖父和地主大老婆有了暧昧关系。丈夫在外,无钱回家,祖母心生疑惑,托人写信让祖父返乡。之后,祖母执意用一担稻箩挑上两个幼儿跟随祖父到了东流。

      辞工戴家,祖父去了地主李照荣家当长工。经李家介绍,祖父又兼职帮大地主黄玉美家看祠堂。(现长江路搬运站位置,解放前都是黄家的。解放后,是东流县公检法机关所在地。拆县后有数家单位进驻,后归搬运站。)并在祠堂旁边搭建了三间茅草屋,一家人算是安顿了下来。

      1928年,祖母生了大姑。祖父母并没有因生了女儿而高兴,反而为添了一张嘴烦恼。那个时代重男轻女,经人介绍将大姑送给不能生养的摆渡人老两口。长大后嫁到安庆海口洲农民。大姑活到九十岁。

      为了养家,祖母给街上鱼行张家奶奶卖鱼,(祖父结的干姐姐)我们小时都喊姑奶奶。

      1932年,祖母又生下小姑。此时大伯10岁、父亲7岁,多个人多张嘴,还是养不活。又把小姑送给大路宋汪家做了等郎媳。等郎少时夭折,汪家后来招了上门女婿。

      小姑婚后生了一儿一女。80岁那年去世。

      1936年,三叔出生。同年,14岁的大伯、11岁的父亲,相继进了私塾。

      1942年,又有了小叔。不幸的是,日本鬼子占领了东流。

      乱世荒年日子更难。跑反之中无奈把小叔给了狭阳村地主家,可怜没多久亡故了。

      解放前夕,我的父母走进了婚姻。1950年,父亲25岁,母亲22岁,有了我。

      土改时,黄家祠堂脚屋分给了我家,时至今日住了80多年。

      1958年,轰轰烈烈的“大跃进”、“全民大炼钢铁运动”席卷全国。居委会把各家各户含铁的器具没收,就连大门上旋转的铁窝窝都敲走。大门没锁用棍子插上或用绳子拴着。

      这期间,我家八囗人搬到北街周家大屋后一间柴屋里,户口归属蔬菜队。

      队长派父亲到了江西石门街支农,三叔支边去了新疆,堂哥也去干活了。

      这一天,60岁的祖母连病带饿,死了。当时,大妹6岁、大弟4岁,家里只有9岁的我,送了奶奶老。

      奶奶死后在床上躺了七天没人下门板,我哭着找来两个舅舅,卸下床板钉了个棺材,把奶奶抬到现在菜市场后面(过去是乱坟岗)草草埋了,没钱立碑,后来也找不到坟头。

      而母亲刚生了小妹,正在月子中。母亲的乳房上,长疮化脓出了7个头。

      屋漏又逢连阴雨。这时候我和小妹同时生病了,直到父亲回来才把我送到医院,八个月的小妹,不治而亡。

      1959年,东流至德两县合并,成立了东至县。

      1960年,父亲到张溪供销社参加了工作。那时,东流到张溪交通不便,家里缺少劳动力生活困难,为了照顾家庭,父亲忍痛放弃了工作。

      一日,父亲去挑水,不慎在井边摔伤了腿。腿好后,靠砍柴挑粪卖钱度日。后在姑奶奶的帮助下,父亲学会了做豆芽菜的手艺。从此,一家人靠父亲卖豆芽维持生活。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的不容易。父亲为了养活我们,在轧花厂做过临时工,东风旅社当过服务员,给安庆土产公司东流货场看货。去化肥厂烧开水,纺织厂里当门卫。

      80岁时,父亲因中风去世。

      母亲一辈子任劳任怨,曾经做了不拿薪水几十年的居委会妇女主任。

      在蔬菜队种蔬菜,狭阳湖摘菱角,搞过小秋收,多次参与街道居民的义务劳动。

      后在街道茶水楼和小旅店里工作,拉水、烧水、卖水、洗被子,打扫卫生……

      67岁时,母亲得了肺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回忆劳碌一生的父母,没享过一天福。

      02.大妈

      大伯20岁时,卖鱼的姑奶奶做媒,与逃荒来的孤儿,渔家女秀秀成婚。

      1943年,我的堂哥出生。日本鬼子占领了东流。

      从前东流的码头,在牛头山外江的老河口,也是七里湖的出口,在现在的“辛弃疾”雕像坝下。

      当时的堤坝连接着牛头山,这地方有不少人家,俗称“杨家祖头”。

      鬼子船停靠在河道中。有些鬼子住在老百姓家中,也有住在西街、北街。

      有一户姓贾搞船的也住在这里,他老婆荷伢风骚漂亮。街上人暗地里传言她是鬼子的玩物,丈夫是个脓包。

      鬼子抽壮丁,三男抽一,大伯被抽。

      一日,给鬼子当差的大伯上街,偶遇穿着旗袍高跟鞋妖娆的荷伢。荷伢扭着腰肢,斜眼问道:

      “你上街干嘛?”

      “给鬼子买馒头哟。”

      大伯随口应了一声,没料想这女人转身就向鬼子军官报告,说大伯对皇军大大地不敬,没说给皇军,而是说“给鬼子买馒头”。

      结果大伯被鬼子吊起,放军犬咬烂双腿。祖父母听说后,凑钱将大伯保释回家。终因双腿化脓伤势太重治疗无效死亡。大伯时年25岁。

      之后,祖父也郁郁而终。

      家仇国恨,永志不忘。这是日军在东流所犯下的罪行。

      父亲23岁这年,家里东借西凑娶回20岁的母亲。奶奶这年48岁,小叔12岁、堂哥6岁。

      可恨的是,快要投降的鬼子官竟然带着老婆霸占了新房。撤退时,还将家里的东西席卷一空。

      东流解放了。土改后,奶奶劝大妈改嫁,留下长孙。让我父母代为养育。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大妈或许与大伯相伴一生。然而命运的急转直下,改变了她的生活轨道。

      舍不得儿子,又不得不走,大妈含泪离去。

      改嫁城东村李高的大妈,婚后生下儿子大毛。

      我8岁那年,有一天,又怀着身孕的大妈突然来了,哭诉着说肚里孩子8个月了,是小叔子的,孩子的父亲被杀。

      解放初百废待兴,农村穷,光棍多,娶媳妇难。

      丈夫有病,大妈和小叔子有了私情并怀了孕。

      不巧村里单身汉建民也暗恋上大妈。小叔子和建民都是队领导。会后建民请小叔子一起喝酒,酒后回家路过水塘(现在的变电所)将其杀害,作案工具丢在塘里。

      当夜小叔子一夜未归。大妈次日去问建民,建民支支吾吾。直到尸体浮出水面,方知身亡。

      这时候县城还在东流,我家后面的黄家祠堂就是法庭。

      大妈报案后,建民自知难逃法网,遂投案自首供认不讳,县法院画了案情图出了专栏,立在北街水井旁边。凶手最后被依法枪毙。这是解放后,东流县首例案件。

      大妈生下儿子小毛三四岁时,丈夫也病死了。

      带着两个儿子的大妈再次改嫁。一个在外谋生的庐江人。

      回到东流,大妈租住在东中后门五保户的小屋里。这个后夫好吃懒做,不喜欢孩子还经常打骂,有时把孩子用绳子拴在窗格子上。生活全靠大妈在北门湖开荒种地养活一家人。就这样,后夫还跑了。

      大妈后来搬到陈家侧房。为了生活又找了一个搭伙的人,好景不长,也跑了。

      这时候堂哥在我家长大了。没吃没喝的年代,我母亲时常让他回家帮大妈。家穷哥哥没上学,十几岁时招工去了山里。

      这年冬天,大妈在母亲帮助下,搬到我小舅对门鲍家大屋门厅住下。

      那时候水运社在我家隔壁。有人撮合,大妈嫁了一个搞船的。

      1964年,大妈生了儿子小末。小末长得和他爸一模一样。无儿无女憨厚老实的大伯(我们跟着叫大伯)晩年得子非常高兴,买了喜糖分发给我们。

      遗憾的是,数年后,大伯也走在了大妈前头。

      大妈一生六嫁,尝尽人间苦难,留下四个同母异父的儿子。

      70多岁时,大妈走完了命运多舛的一生。

      03.后记

      四月,一个晴朗的日子。

      从搬运站那条路上,我缓缓地走上盐务处仓库。一排无人居住的老平房,残留着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墙壁,坍塌的门窗。这一块曾经是老县城的监狱。

      往下看,搬运站院里还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墙上依然可见当年的标语口号。

      北街唯一的黄家老屋,也是我的家,承载着我童年满满的记忆。它宛如一个垂暮的老人,步履蹒跚,诉说着曾经的沧桑巨变。

      没人知道黄家祖上是因为什么发家的?黄家祠堂毁于哪一年?黄家后人何在?

      站在这个东流的最高点,放眼望去,岁月扑面而来……

      东流拆县后,水运社、搬运站、粮站、航管站、港务站,陆续进了黄家大院。

      从我家门口的水井上去,(北街水井已填入民房)过黄家大屋可以直通牢房,小时候我在这里卖过玉米。

      家里人口多,母亲为了补贴粮食不足,在北门湖荒滩种了不少玉米。

      说起来好笑。母亲把煮熟的玉米,吩咐我卖一毛钱一根。六七岁,正是贪玩的年龄,着急去玩,二分钱一根把一桶玉米贱卖了。

      靠我家院子坎边有一块高大的石碑,上面记载着黄氏家族史。(小时候不懂)可惜,后来搬运站搞基建把石碑埋进了土里。

      记事时,黄家祠堂门口有一对石狮。对门有一所教堂和一个祭祀台,就是现在的酒厂。儿时进去玩过,空空的,后做了粮站仓库。

      那时整个北街地势很低,上北街房子少地势更低。雨季时,轧花厂这一带都要摸水过去。

      我家地势高,门口有八级台阶。(现与街面一般高)小时候夏天爬坎子,玩累了就在坎上睡觉,很凉爽的。

      前几年老街路改造,在酒厂附近挖到两对石狮子(大小各一对)据比我大些的老人说,1954年发大水,石材不够用,埋了一对大的石狮。一对小的是破四旧时埋入地下的。过去北街牌坊在鲍家大屋往北,并不是现在的位置。

      那时候,街上青石板路面光滑如镜。从前的生活很苦,从前的日子也慢……

      梦醒时分,儿时的旧时光总是在无数个旋转的年轮缝隙里穿插交织,挥之不去。

      时光飞逝,岁月匆匆。

      今日的东流古镇,各行各业欣欣向荣,已经是一个崭新和多元化发展的历史文化名镇。

      大浪淘沙,一江春水向东流……

    【审核人:雨祺】

        标题:吴明玉: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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