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工龄
汤碧峰
那天接到一个有点眼熟的电话,是李英打来的。她说:去你们单位,单位说你退休了。她要办退休了,可是她工艺美术厂的那段工龄,至今没结果,想让我再帮她去说说。
我说:我退休都几年了,单位里的人都快想不起我是谁了,只有你还记着我,尽管你是有事想找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
那年人力资源市场搬迁,局搬迁到新办公大楼办公,我分管劳动力市场工作。李英来单位联系业务,分管副局长将她介绍给我,说是在中山路劳务大楼时,她就和我们有业务联系。
李英的业务是晚报广告招登。她介绍说,她所在的广告公司与报社合作,将广告版面承包给她们公司,这样她们公司就单独对外开展业务。
从市场科了解到,李英的公司确和我们有过合作,定期在晚报上刊登招聘信息,给予我们价格优惠。可新市场建立后,领导不同意出这笔钱了。有个广播电视报,免费为我们登招工信息,晚报的这笔业务在我手上断了。
春节后,单位都要在日报登大版面的招聘信息,李英来我办公室做工作,希望这业务让她们做。我没推荐给她,原因是我们与日报也有合作关系,我们还指望日报记者多写点人力资源市场的报道。
说真的,尽管我没给李英推荐业务,但我还是很喜欢她。李英人长得挺讨人喜欢,一张甜甜的脸,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人到中年,还是那么中看。她口才也不错,挺能说的,很敬业,在我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似乎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接触多了,也就成了朋友。
从我派驻到新居民局后,接触少了,她偶尔还会来我这儿坐坐,因为在我们这个大院里,还有其他单位的业务,顺便来看看我。
在我退休前,她也在考虑退休的事了。她来找我,说她年轻时在南湖街道工艺美术厂做过,但没有档案记录,不能给她算工龄,这自然影响到她的养老保险计算年限。
我知道这个工艺美术厂,那是在1982年的时候,南湖街道还在南湖边的一个院子里办公。各街道的劳动服务站,人员编制都归我们县公司。一次我去南湖街道,站里同事向我介绍说,她们新成立一个工艺美术厂,画的丝绒画不错,就在隔壁,你要的话,让他们给你画一幅。
那个美术厂,也就四五个人,那时候发展三产服务业,安置待业青年,所以各街道都在开办这样的小集体企业。这些小集体企业的职工,当时是不用经过劳动部门招工的,不需要用工指标,如果职工离职也不办什么手续。
我告诉李英,我知道那个美术厂,还去画过一幅丝绒画。结婚时,做了个木镜框一直挂在墙上,搬了两次家,也舍不得丢掉,现在还在。我和妻都觉得画中的山水风景,很像我们在乡下见过的地方,既熟悉又亲切。
李英说:我就是画这画的,我们两个小姑娘在丝绒上画油画,画中溪流的两边是森林,远处是山,森林中有两个人在散步,说不定你的画就是我画的。
于是她要我帮她证明,认定她的这段工龄,她还到养老处去说,说我能证明她在这厂里做过,我拒绝了她的要求。
我告诉她没法证明你是这厂的职工,就算我的画是你画的,也没法证明。美术厂不存在了,你也早离开了,你的这段工龄找不到任何依据,只能表示同情。
她后来几次去养老处要求认可这段工龄,也来找过我,让我去说说,可我真的帮不上忙。现在她要办退休了,还在为这事动脑筋,真难为她了,不过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李英说,她要送我一幅自己的画作。没想到几十年了,她还一直在作画,我不知道她继续作油画呢还是水墨画,相信她的画一定今非昔比,大有长进。但我还是婉拒了,这送画多少有点别的意思,俗话说无功不受䘵。
从内心说,我非常同情那些丢失了工龄的职工,在职时常帮那些离职职工查找档案,八十年代找个工作不容易,谁也没想到后来养老保险政策的变化。不过像李英这样的,职工档案能找到也算不了工龄,她当初就不是在体制内。
李英是个敬业的业务员,也许还是个不错的画家,到退休了还在为三十几年前的那段工龄奔波,既为她的执着感动,也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的晚年。
二〇二〇年八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