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枫树(散文)
高高的荒凉的山梁上,一颗断枝老枫树在风中悲泣。
老枫树的下面,一个女人直愣愣地站着,痛苦、忧伤、彷徨、对人生充满怀疑。
女人叫杜鹃,年方五十,体格娇小,面如白纸,红肿的眼睛折射出岁月里的艰辛,只有那在风中飘逸的秀发,还能表达她光彩诱人的颜值。
风悠悠地吹着,杜鹃坐在老枫树下,眼前浮现生活的许许多多。
满天星开放的冬天,母亲搂着她,遥望茫茫山川,抒写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马缨花通红的季节,父亲托着她走向成熟,素描生活的画卷。
稻花香的日子,丈夫牵着她,构想人生饱满的蓝天。
她和老枫树一样,得到的是父母的呵护,丈夫的疼爱,还有儿子的呼唤,在她的生活中可算是美满的了。
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些,看着其乐融融的家,她的笑声从心底里发出,是爽朗的、甜蜜的、精神十足的。
那时,陪伴她和她的家人的老枫树,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老枫树通红的叶片里记载着她的童年,青春,人生,记载着一个幸运儿的生命。
杜鹃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季节河谷,感叹道:“唉!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是过往云烟!”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老托尔斯泰的这句名言甩在她的面前,是那么贴切。
别人家是苦尽甘来,她却是先甘后苦了。
杜鹃呢喃道:“这就是命吧!”
记忆里,母亲的先逝,父亲的亡故,对她的打击已经不轻了,家被无情的风霜撕裂开一条缝,留给她的是追思、是记忆、是难忘。
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做梦也不妨,人生路上,不该来的还是来了。短短几天的功夫,青梅竹马的丈夫会蓦然撒手人寰,扔下她和儿子,痴呆的女儿。娘母三,没多久,儿子又夭折离去,家,被彻底地撕碎了。
叫天不灵,叫地也不灵。
杜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唉!”此时此刻,她如何去面对,她如何站起来!她不知道。
杜鹃靠着老枫树,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失望、幽怨。
她面对着老枫树问道:“老枫树哦!你说说,一个再坚强的女人,遇到了人生莫大的艰难,叫她如何走下去。”
老枫树没有回答,通红的叶片在风中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杜鹃坐直身子,自言自语道:“老枫树,你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不要、不要人前冷落车马稀,不要那人与人之间的狰狞面目,不要那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感觉,不要那从人们的目光里,感觉得出,将来带给我的不是安慰,而是伤痕上洒盐的可悲可叹的理论。
不要从人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讥讽、嘲笑、挖苦、打击。
更不要我瞬间一落千丈,成了一只受伤的小鸟。虽然脆弱,但是击不垮我,尽管人走了,茶凉了,落在我身上的重担我还得挑着走……”
“ 老枫树喂!今天,我很想好好睡上一整天乃至更长,悲欢岁月一路路走来,又一路路走过。是吗!”
老枫树的叶子不停的飘落,越来越多。
杜鹃还是难以入睡,望着老枫树,她听到对面山梁上传来山歌的声音:
“悠悠岁月路长长,苦苦相思多惆怅;为情付出东流水,夜露寒山人断肠。”
“高山大雁叫声声,一只跌落离雁群;悲催厌世终无路,重振精神回归群。”
“自古人生伤离别,万般无奈何兮兮;长江前浪归大海,后浪还在山沟里。”
“红枫树来发嫩枝,枯叶飘飞添新衣;人生短短几十春,起起落落有谁知。”
“昨日唱歌无人对,今天开头君来陪;花谢花飞随风去,来年运转又回归。”……
杜鹃站起来,理了理秀发,抖去身上的老枫叶,瞅着季节河谷的山山水水,心里发出了声音:“往事如烟,女儿还得照管,生活还得继续。”
老枫树仿佛听懂了,残存的枝条嘎吱嘎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