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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晓华:生产队长

  • 作者:汤晓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5-15 20:5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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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我把对他的称呼由“队长”改为“领导”时,他不悦了。我忙解释:“领导”,可是现在的时髦叫法。“我从不赶时髦!”囬应是硬绑绑的。我感到了事态的严重,立马站起来,冲着他:队长!我自罚自罚!一杯下去,他笑了。开场的秋意,被春风化雨了。这是在他家酒席上开始的一幕。

      下放五十周年的那天,我约上插友,领着老妻去看他。他非常高兴。专门请来大厨,置办了一大桌酒菜,还邀上村里的领导和好友作陪。不想,开场的欢乐颂,竟由我的称呼之变,变奏了几十秒。显然,他不喜欢眼下十分流行但略带几份戏意的“领导”,他不愿放弃早已披上历史尘埃的老号——队长。他对世界有自己的认定。

      其实,他就是我的第一个名符其实的领导,而且还是我一生敬重的老领导。二十刚出头,他就成为全公社六十多个生产队中最年轻的队长,我下放时,他巳是老资格队长了。他是队里唯一的初中生,高大壮实,脸庞梭角分明,浓眉下的双眼特别有神,声音洪亮,行事明快,虽然年轻,很有人望。

      生产队长,是神州最小的官,无级无品,但却是最难当的官。当我刚戴上“小帽”向他讨教经验时,他告诉我:生产队长是“总统”,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如何在落实上面精神时,既对得起“上”,又对得起“下”,那是要有拿捏的。他的这番中国基层实用领导学,我记了一辈子,当年他的拿捏杰作,至今我记忆犹新。

      我们生产队主产棉花,兼产杂粮。棉花收成要全部缴公,杂粮则留队分配。在温饱难以保障的年代,杂粮,是农民活命的根。偏偏公社要扩棉压粮,这让所有的生产队长都处在犯难之中。我们年轻的队长,竟将难事巧办,难中取胜。一方面,按公社要求上报种植计划,一方面悄悄从江苏请来土专家,指导棉花的选种、育苗、施肥、洒药等全部田间管理,结果,公家多收了棉花,社员没少分口粮,因为增产的百分之五,大大超过扩棉种植百分之十的收成。为此,县领导在全县三干会上,对他的技术增产大加表扬,当然也少不了对他的瞒报计划,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对此,队长颇为得意,说,吃了批评,但得了表扬,扯平了。

      不是事事都能扯平。那年,大队要求我们生产队,将一条自然形成的弯曲河道拉直,这要占用不少良地。队长硬是软磨硬抗,结果,头上的“帽”子飞了。他说,他也有邓大人的经历,虽不是三起三落,但也有二起一落。至今,那条小河依然走着自然的路,唱着自己的歌。

      接收知青,并非贫下中农的本願,添人增口要吃饭的道理,没人不知道。那年,他一举接下五名知青,那是大隊当年的全部指标。既收之,即善之。很快,我们有了专门的知青屋,那是除队屋外,全队唯一的三间砖瓦房,我们还有了全大队唯一的兰球场,全公社第一家红夜校。当年经红夜校被扫盲认字的青年们,至今还在念着他的好。

      七十年代末,他完成了由生产队长到村民组长的历史转身。当了十年的队长,亲口宣布生产队解散时,他的眼角挂出了泪花。他说,他是生产队的送终人。村民组长卸任后,他奉命组建了由几位资深队长担纲的村关工委。

      他对当下的世风官风很有意见,他反感“领导”之称,根源于此。我们一见面,他总要表示向我讨教,说是讨教,实为半讨论半考我。那天酒过三巡,他照例考我:你说是毛好?还是邓好?我答:如果没有毛,你我不相识,我们无法成为几十年的朋友;如果没有邓,你今天办不出如此丰盛的酒席,我们也没有如此的快乐!他哈哈大笑,指着我连说:狡猾!狡猾!我知道,这是他心中的结。在当下的老人中,有此心结的,远非他一人。

      如今,他巳年近八十,身板依然硬朗,每天风雨无阻地在家乡的大地上行走三万步。他依然住在那个很有年头的小村庄,在那条依然唱着老歌的小河边,人们能见到他对着留守儿童,讲着他们当年的故事,当然,也包括我们知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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