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在七四年深秋的一个夜晚去世了。
那年他48岁,我14岁,我还是个少年。
养父十几年的陪伴,给了我无限的爱。
养父母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一岁左右的时候被她们收养,对我视如己出。
我小的时候,只要出门养父就抱着我,每次看露天电影或看戏,养父不但抱着我看,每次看到高潮的时候,我前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就站起来,遮挡我的视线,每当这时候养父就把我举过头顶,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看。
养父又高又瘦,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子,我每次坐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后边的人就喊:“太高了,挡住后边的人了。”这个时候,养父就会躲左闪右,但后边总是有人喊:“又挡住这边了。”最后养父索性把我抱到他的胸前,让我面朝前,把他的整个面目都挡住。我过了高潮的瘾,他什么也没看到。
养父不但给了我无微不知的爱,他还是我童年的玩伴。
我小的时候,每天晚上养母在煤灯下做活,养父就陪着我玩。
我就在三间屋里,追着他喊小老头。
养父身体不太好,每年冬天早早的穿上黑色大襟棉袍,袍子外面扎一条麻绳,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圆帽,帽子顶上盘了个红顶。在我年幼的眼里,他这种扮相老气,所以我就不尊不敬地喊他小老头。
每天晚上我就疯狂地追着他喊、追着他打。养父从不恼怒,他每天晚上乐此不彼陪着我玩,陪着我疯。有一天晚上,我玩够了,疯累了,就在一条长板凳下面坐着不肯出来。养父怕我坐在地上受凉,他就弯下腰,伸进手,去拉我的胳膊,我坐在地上不起来;一个拉,一个拼命挣扎,就这样,我的胳环脱了,顿是疼得我哇哇大哭。养父吓得惊慌失措,在养母的责备下,他赶快抱起我,到一个会接环的大夫家里给我接上环。环接上之后我胳膊就不疼了,养父抱着我,养母跟着,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的回家了。
养父人老实、敦厚,话不多,与任何人都没有发生过矛盾。
我清楚的记得,养父去世的那天晚上,一屋的人围着养父悲痛大哭;有养父年迈的父母,有我和养母,养父的堂兄、堂弟以及很多的邻居等。
当然,最悲痛的还是我和养母,我们母女二人不但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也失去了靠山。
那一夜,我和养母坐在灵堂的草地上,依偎在一起,守护着养父痛哭了一夜。不知道是我悲伤过度,还是养父的阴气扑到我身上,第二天我高烧不退,吃退烧药,打退烧针都无济于事,我被烧的迷迷糊糊。在全家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秀坤很喜欢孩子,是不是他的魂魄还没有走,附在孩子身上。”
秀坤是养父的名子。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对呀,测试一下就知道了。奶奶拿了一叠冥纸剪成三角形,放在养父头前烧纸的盆里。
如果冥纸点上燃后迅速卷成卷,说明养父的魂魄还在,如果冥纸点燃没有多大的变化,说明养父的魂魄已经离开。没想到冥纸刚一点燃,就迅速卷成卷。
当时我不知道,在另一间屋里的床上昏迷。突然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声把我惊醒;我的儿呀,我的亲人…..接着几个大人来到房间,把我从床上连抱带托的弄到灵堂;养父的身边,众人一边哭,一边劝说:“秀坤呀,你再看看孩子,离开她吧,知道你喜欢孩子,舍不得走,她还小,你阴气太重,她受不了。”那个时候,我也完全清醒过来,听着众人劝说养父的话,我悲痛万分,泪水止不地流。
你舍不得我,我何尝舍得你呢,你走了,世上再也没有如此疼爱我的人了。
养父虽然去世近五十年了,每当我想起养父,他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