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脚步随着行道树上红灯笼，愉快地跨入小区。进进出出的业主中，有一位穿着和春联一样红的羽绒服，她的脸在灯光衬托下，显得“红光满面”。住在一号楼的喜双和她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声：“大嫂过年好!”
提起大嫂，在异地带孙女的喜双，也很想家中几位年过七旬的嫂子。在80年代初，随着计生办宣传生一胎好的口号吹响大街小巷时，小姑这个称呼难得听见了。喜双有三个哥哥，她6岁时，二嫂过门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姑。
喜双的大哥1969年去浙江岱山当兵，为了增加家庭劳动力，喜双的父母让老二先结婚……那一年，刚满18岁的二嫂一过门，就很疼爱比她小十多岁的喜双，每次从娘家回来也都会带些好吃的面食给小姑吃。
二嫂结婚后不到半年，喜双的母亲去村里的闺蜜家玩，回来时，不小心被大门口的一条石墩绊倒了。从此，田里的活就全落在二嫂身上。
上世纪70年代初，随着劳动强度的增大和第一个儿子的出生，喜双二嫂的性情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奶奶，我肚子饿了。”二嫂每天从田里干活回来，看到比灶台高一个头的喜双边喊奶奶边找吃的就来气。俗话说：出门看天色，入门看脸色。喜双奶奶看到孙儿媳的嘴角往下一拉，知道她要找借口骂人了，就会指着喜双说：“你读书回家碗也不洗，地也不扫。整天就知道吃饭，肚子通东海呀……”
“阿娘，我肚子饿了。”喜双每天放学回家找不到吃的，都会朝屋里叫喊，可她哪里知道躺在床上养腿伤的母亲也经常饿着呢。
“……天天就知道吃，读书有干活累吗?干点活的人也不省心。”平常最疼爱喜双的奶奶，也动不动就开始数落人。有一天扛着锄头回来的二嫂听到奶奶话中有话，就反击说：“我哪不省心?你们一家人躺的躺，读书的读书，田里的活都谁干的?自留地的小麦熟了谁去收割?”
家庭“战争”一旦打响，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在这个“战场”上，喜双听到大人们说话总是一会儿指桑骂槐，一会儿含沙射影。所以她除了被当作出气筒，在二嫂面前有屁也都不敢放，喜双怕二嫂闻到臭味都会找借口吵架……
看着奶奶、母亲和二嫂三个女人一台戏，每天 “表演”重复的“话剧”，喜双很不理解大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吵不完的架。为了减少家庭矛盾，逐渐长大的喜双也懂得帮奶奶多做家务和劝母亲少说几句。有一次喜双看到奶奶用米糠加面粉烙饼，她就主动要求奶奶把大米饭留给干活的二嫂吃，她吃米糠烙饼。母亲看到了就会心疼喜双在长身体的年龄，而不让她吃没营养的食品。喜双却说：“我就爱吃这饼，这烙饼和以前二嫂带回来的馒头一样好吃。
斗转星移，喜双小学还没毕业，奶奶就经不住岁月的追赶，在77岁那一年生病去世了。为了给分家后的二哥有养家糊口的本领，喜双的父亲在西天尾供销社上班时，动员老二买了一辆旧自行车，然后安装成拉货的三轮车，这样就可以介绍老二去批发部拉货赚钱。喜双的父亲还对老二说，如果不拉货还可把自行车卸下来拉客，每天也能赚几毛钱。二嫂家有了经济收入，婆媳之间的矛盾也少了许多，而久违的笑容也回到喜双的脸上。
宁静祥和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初中还没毕业的喜双，因父亲生病医治无效走了。从此，家庭的战争又开始死灰复燃……
“阿娘只要你不和嫂子吵架，我什么事都能干。”可喜双怎么向母亲求情，每天放学还没走到家，还是能听到二嫂和母亲吵架的声音。
有一次，懂事的喜双放学回家后，饭都没吃就去田里摘毛豆，结果又渴又饿的喜双躺在阡陌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喜双醒来时，发觉有一股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游过去，她睁眼一看是两条大蟒蛇从身上游过去，惊恐中的喜双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回家……
冬去春来，喜双的大哥从部队回家探亲时，经喜双姨奶奶介绍，大嫂很快就过门了。喜双心想这下家中多了一个劳动力，她也可以安心上高中了。可乐极生悲的是，有一天喜双把二哥没上锁的自行车偷偷推到学校操场上，在和同学一起练车时，不小心把车上的“鱼眼睛”给摔坏了，喜双害怕二嫂会为此事和二哥吵起来。她想给二嫂认错，又怕母亲为自己撑腰又要和二嫂吵起来。她想把自行车拉去修，口袋又没钱。躺在床上，喜双突发奇想，高中还差半学期就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大学就去城里打工也好，等发工资了就可以给二哥买一辆新的自行车。喜双就这样枕着美梦睡着了。
“……车坏了，你拉不了货去哪赚钱?让我娘俩喝西北风的日子，还不如去死算了。”喜双从睡梦中听到楼下二嫂的哭声，她知道这下闯大祸了。所以，她从床上起来脸都没洗就跑到楼下给二嫂认错……结果，二嫂不领情，她在二哥面前寻死寻活地哭闹着。喜双母亲得知女儿把老二的自行车摔坏了不能拉货，就对儿媳妇说：“你再哭车也摔坏了，这老大昨天刚从部队寄来的钱，你把车拉去修一下，多少钱我出就是。”二嫂听到这话后突然不哭了，她对着门外的人喊：“还不把车拉去修。”用钱就能止住二嫂的吵闹和她鬼哭狼嚎的声音，喜双想去城里打工赚钱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1981年，喜双高考落选后就去城里打工了。有了工资的喜双看到二嫂家因超生一个儿子而度日艰难，她就经常用钱资助二嫂度过生活上的难关。后来在喜双订婚宴上，二嫂动情地对客人说：“要不是我这小姑经常帮我的忙，我的日子都不知怎么过下去。”
喜双出嫁那一天，二嫂又哭着说：“我这小姑对我家是有恩的，我就是再穷也要和几个兄弟一样，他们买电器陪嫁我也不能亏待小姑。”喜双被这话感动了，就对二嫂说：“你买嫁妆我出钱……”“不用，这点钱，你二哥还是有的。”二嫂话音刚落，喜双的母亲在楼上听到这话就走下来说：“今天是好日子，我知道你大气，声音也给我小一点。”
喜双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因为我和弟弟是龙凤胎，父亲说我比弟弟早出生15分钟：一个叫伯红，一个就叫红姐吧!后来几个嫂子也都叫我红姐了。
2024年立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