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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记(散文) ——乡忆散文 之五

  • 作者:张晓钟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8-20 20: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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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儿童时代的我,就没睡过懒觉,天天早起放牛,总是在母亲的喊叫声中起床。

      一九六一年随母下放农村后,农村所有的事,我们都感到新鲜。草滩上的羊群,小溪边吃草的黄牛,稲场上散养的肥猪,成群的鸡鸭。夏夜,槐树下纳凉的人群,邻居老奶奶讲述牛的故事,记忆犹新。阎王爷说,“牛居六畜之首,自古就与人关系十分密切,吃的是甜草,喝的是糖水,住的是草棚,睡的是良床。”但投的是牛胎,吃田草,喝塘水,住茅棚,睡凉床,知道上当了,哪里还能找到阎王爷呢?只好默默地承受着。所以,人们一直赞誉它忍辱负重,勤勉踏实。憨厚仁慈,温顺忠诚,和善,吃苦耐劳,非常通人性,人们应该善待它”。正是这样一条黄牛,帮我家渡过了由城镇下放农村的难关。

      在那个吃大锅饭的时代,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劳动工分少,分得的粮食就少。劳动工分在农村是经济收入,粮食分配的主要基数。特别是在缺粮的山区农村,田地少,粮食紧缺,食不供口,一年分配的口粮拌上瓜菜杂粮不够半年吃。一年的收成,队里按“人三工七”分配。例如:两万斤稻谷,“人三工七”分配,则是,6千斤作人口粮,一万四千斤为工分粮。全队120来口人,人口粮才50斤。如果全队男劳力20人,每天1个工分,女劳力20人,每天0.6个工分。按劳动3百天计算,总工分为9600个工分,每个工分分粮1.5斤。男劳力,一年可分人口粮50斤,再加上工分粮450斤,合计分粮500斤。而我家,就母亲一个女劳力,一年分人口粮50斤,再加工分粮270斤,总计母亲才320斤,再加上6个小孩人口粮300斤,全家才620斤稻谷,全家所分得的稻谷,比一个男劳力多不了几许。劳日工越多分配的粮食就越多,工分就成了粮食分配的杠杆,粮食分配的越多,生活就越好,不愁到处去弄粮食糊口,还能用粮食变作其他用途。为了长远计,父母将十三岁的大哥亭了学,离校回家学手艺,将来好争工分多分配粮食养家糊口。家里仅母亲一个妇女劳力,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六分工,一月出满勤才十八个劳日工,仅相当一个男劳力一月的五分之三,也就是说一年下来只能分得一个男劳力的五分之三的工分粮。七口人吃饭,兄妹六人正好长身体时期(家父为国家干部不在内),必须想办法增加工分。家庭劳力无法增加,只有在挣肥料工分和养牛工方面想点子。安排小孩起早摸黑捡散养猪屎,上交生产队计工分,母亲承揽包工活,拼命干,多挣工分。为生产队放牛,根据队里当时规定,每年可获取60个劳日工,外加牛粪,牛栏土等。可在牛身上获得近100个劳日工。相当母亲5个月余的早出晚归,汗流浃背,艰苦劳作的总值。看牛不需要劳力,孩子即可,小孩多的农户争先恐后,抢着这门差事做,队里有五户人家放队里的五头牛。

      一九六四年仲夏的一个下午,通过母亲的多方乞求,队里的好心人终于答应让我放一条母黄牛,牛既要为队里干农活,还要让它繁殖下崽,赚一条牛,饲养这样一条牛,有难度。通知我家接放这条牛,尽管放这条牛有难处,但全家都非常高兴。我更是高兴,能为家里做点力所能级的事了。我便到处寻访问原看牛户,新牵来的牛在何处?我站在狮子口高声喊:某某叔——我家的牛在哪儿?队长在狮子口找到我,并叮嘱我要好好地喂饱牛,要早起,让牛吃露水鲜嫩青草,牛就会放得膘肥体壮,耕起田来有力,行走如飞。不能走在别人放牛的后边,那样就叫吃草兜;不能栓着牛让它吃草,那样叫吃原草,要看着放;不能在沙地里或者乱石岗上放,那样就叫吃沙子、石头;不能早回家,那样牛未吃饱,肚子夹的穿,牛会掉膘,干起活来无力。掉膘的牛,那样叫两头长角(牛肚子瘪下去了)。是你妈妈好不容易从队里要来的养,可以给你家里多挣工分,有工分就能多分粮食,就有得吃,就能吃饱,吃饱了小孩长得快。我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一直在高兴的答应。便跟着喊来的叔后面,到山冲里去接牛,待日落西沉牵牛回家。从此便获得饲养牛的权利,换回工分,多分配些粮食,这也是孩子们对家庭的一点贡献,能不乐乎?我家这一放便放了近二十年的牛。二十年来换过两条牛,牛吃的是草,我们靠牛则多分了许多粮食。这二十年的放牛的辛酸苦辣,泪水、汗水、雨水交织一起,哭声、骂声、吆喝声,记忆犹新,成了我们兄妹记忆中的烙印,永不磨灭,永恒的记忆。

      看牛虽是件简单事,一年春、夏、秋三季,每天早起牵牛出门,赶吃露水草,太阳很高时才能回家早餐,中餐后又赶牛上山,到黄昏时才牵牛回家,周而复始,从不间断,这是每天固定的。冬天,青草枯萎,牛只能吃草堆里的稻草了。早上早早将牛牵到草堆里,半上午牵到河边,喝足水,又牵回草堆,半下午,又牵到河边喝水,傍晚,让牛喝足水,再牵回家里牛栏。早春二月,每天下午,牵牛荡春踏青。那时我刚入小学,学校是三到校,即早上,上午,下午。早上大都是阅读和背书。下午每天都写毛笔字,由老师写红字,学生用墨描黑。因为看牛,我没有哪篇课文能背,终身遗憾,胸无点墨;因为看牛,我没写过毛笔描红,临帖,终身不敢提毛笔写字。后来遇上文化大革命,学校关关停停,断续着,说读了也算没读,说没读了也算读了。自小学六年到初中二年级这八年中,早上和下午从来没去学校上过课,仅1973年读初三时,因老师反复上门同家父母说很重要,要我一定得去学校读整天书。从那年起,牛绳便交给了弟妹们。

      十年的放牛生活中,往事历历在目。记得有一次,几个放牛伙伴邀好,清早就将牛放入山冲里一井河口,让其自由吃草,我们便去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后即去山里寻牛牵回。等到下午放学进山冲找牛时,牛已无影无踪了,经满山遍野的寻找,道道山梁,个个山坞,小溪河畔,弯弯曲曲的龙须沟。天黑前同伴家的牛都已寻到,只有我的黄牛未寻到,心急如焚,天已全黑任我怎样:“牛儿——哞——喔”,声声吆喝,声音激荡、喉咙嘶哑,都无济于事。山冲里一片漆黑放牛伙伴都已渐渐离去,我只有继续吆喝,一方面为自己壮胆,另一方面指望黄牛听到我的吆喝声会“哞——”一声回应。到余家岩、方家塝、稻坝下,十几里地的山寨屋场去吆喝,黄牛听到了我的吆喝声,便:哞——了一声回应。我喜出望外,随——哞——声寻处。原来黄牛被人关在屋里了,便有人出来理会,先是一顿严厉的训斥,再是一场大声咒骂。原来黄牛到该屋场稻田里吃了青苗,被人捉到栓住了,主人要重罚和赔偿后才放牛,无论我怎么哀求都无效。我只得倖倖离去摸黑一直跑回家中,家人也刚从山冲里寻我和牛才回家中。母亲本来就劳作一天,很累,又进山寻子寻牛跑来回,又急又累,见我回来牛没找回,还听说要重罚和赔偿。母亲操起家什将我一顿狠打,并大骂:不看好牛!我叫你去读书,我叫你去读书!只有挑箩买谷,没有挑箩买字。很久很久,才被街坊劝住。我幼小的童心,委屈万分,一时便对母亲心存敌意和不满。

      还有一次,是仲夏雨季,早稻在田里已发棵季节的一天,很想上午去上学。清早将牛放入山谷中,让牛自由吃草,待下午放学后再上山寻牵牛回家归栏。下午放学,急匆匆进山找牛,在刚进山冲狮子口,被队里某人喝住:怎么放牛的?怎么把牛放到大路坞秧田里去了?将大路坞一垅田秧苗全部吃光,看你家咋陪吧。我顿觉大事不好,又要挨家母的打了。我一口气跑去大路坞秧田一看,的确,最下边一丘田秧苗全部吃光,最下边第二丘田已吃了一半,我反复寻思,不对呀?我家牛是放入冲里山上,如果是顺冲而下,到达地点应该是吃田垅里最上边一丘田里的秧苗?怎么会跑到最下边田里呢?我趁田垅而上,沿山路顺着直奔山冲里,看看牛蹄印是怎样来的?走不多远我家的牛在山背面竹林坞里正吃着草呢?我气愤地用裤带狠狠将牛抽了一顿,边打边对牛说:今天把你打死,谁叫你损坏庄稼,漫山遍野的嫩草不吃,跑到田里去次秧苗。抽一下,牛便哞的一声,头不停的摇动,仿佛是在告诉我,秧苗不是它吃的,是错怪了它,可惜牛不会说人话,这个黑锅我家得背了。我怀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那位,很有礼貌地寻问,某某爷,你说我家牛吃了秧苗,是谁发现我家牛?又是谁赶走了牛?赶到那里去了?不由分说。他将我臭骂一顿,还要挟我,犟嘴就要队里取消我家饲放牛的资格,还要重罚。为了能增加工分,为了能多点工分粮,我只得闭嘴,任凭队里处罚。队里做出处理意见;由我家挑十担人粪洒在秧田里,再加追两箩草木灰作为肥料,促使秧草速长合林。天哪,不到一分田要十担粪,没办法,只有依从,才算了结。后来,这条母牛因为生了个牛犊,整天跟着它妈妈,形影不离。在耕地时,小牛常常在田坝地边偷吃庄稼、禾苗,队里决定,到农闲时将它母子俩赶到牛市调换一头公牛。换回来的公牛,尚还没有穿鼻,是“笼头”哞,接着放。我放了两年,因要上学交,便给了我大弟接着。这条牛通人性,忍辱负重,勤勉踏实,憨厚仁慈,温顺忠诚,与我家兄妹有一定的感情。

      前些年,一次家庭聚会,大弟偶尔问及我家放的那条公黄牛后来那里去了?我告诉他,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农村形势好转,你考上了中等专业学校上学去了,政策将生产队分成三个小组,后来将田地承包到户。田还是原来的田,地还是原来的地,牛还是原来的牛,只是改变了经营方式,粮食也丰收了,不愁缺粮了。那条牛我们五户分得,轮流放养。1984年,轮流放养到某家养时,有一天,在山冲一井口不幸摔死了,每家分得一点牛肉,都到肚子里去了,牛本钱是五户人家顶贷款在信用社立据的,我家分得顶贷款债务百几拾元,家父2000年给钱,连本带息几百元,我去归还了这笔贷款债务。大弟很婉惜地说,那是一条很善良的黄牛。那么多地田,全靠它耕作,平时碾稻,也由那几条牛担当,农忙时,起早摸黑,一声泥水,经常肩膀皮磨破了,仍然一声不吭地拉犁耙。放养时,去山里的路上,可以骑在它的身上,它太高大了,小孩够不上,上不去时,它就主动低下头,让小孩踩在牛角而上,它便抬头把人送到背上。在山路上行走,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农闲时,放到山上,自己去吃草,只有隆冬草枯季节,才栓在草堆里,供它田里收的廉价稻草。再没有人说:吃草兜,吃沙子,吃石头,两头长角。农忙时,母亲还为它割草,还特地用盐水煮黄豆送去给它吃,以示犒赏。

      那两头黄牛,给我家带来了福音,增加了农村劳日工,使我家分得了较多的工分粮,让我们兄妹六人,吃得饱,能长大,而且做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对放过的那两头黄牛,都心存深深的怀念。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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