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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联:龙潭物语

  • 作者:陈大联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4-10-09 22: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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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1

      龙潭古寨,一个让人充满遐想的地名。去龙潭古寨途中,耳际仿佛听到龙潭溪流叮咚作响,悠悠然如悦耳古曲,轻轻拨弄着心弦。

      有人说,开车到一趟龙潭古寨不容易,去太湖县城五十多公里,一路九曲十八弯。沿途抱山婉转,曲折蜿蜒,或峻岭,或田畴,或山居,或茂林,不断呈现着不同的视野和色彩,灿烂而斑驳,在秋日暖阳下敞开了一种闲适姿态。从赶路人的心理来说,这些都是主题之外的附加,于目的地而言毫无意义;但若换一个角度,将跋山涉水视为旅途的一部分,穿行山路便显得有趣起来。中国传统艺术讲究含蓄、铺垫,一幅画,一首曲,一场戏,都讲究一个渐入佳境的前奏,连建筑门庭上都设一个风水玄关,以回避开门见山式直白。去龙潭古寨游玩,也自然需要这个曲折渐进的过程。

      02

      进入古寨的视野从一颗古樟树开始,它就像古寨的门楼,让人辨识回乡的路。

      古樟树立在村口,这颗几人合围的古香樟该有几百年了,它是村庄的守望者,张开着臂膀伸向前方,目送脚下溪流向山下流去,还有一代又一代出门谋生的人。它年轮一圈一圈地递增,刻下的是村庄的史志。它把一切都看成了背影,也让自己长成了山寨的标识。

      走过明代的六福石桥,便算是进了古寨。一条溪流从山上流下,溪流两侧依山而建的古民居层层叠叠,“枕山、环水、面屏”,青瓦黄墙,唇齿交错,构成建筑的错落之美。在农耕时代,山区交通闭塞,建成规模密集的民居,不是靠一代人所能实现的,而是多少代人衔草筑巢的结果。

      古寨安静,没有车水马龙嘈杂,唯有泉水流淌的声响。原以为山上老宅都没多少人居住,但走着走着,看见老宅里还居住着一些老人,他(她)们在庭院里用簸箕晾晒着黄豆,有的在忙于农活。老屋与老人,在视角画面上是古朴意境的搭配。他们脸上步满了沟壑,就像老树的一圈圈年轮;深褐色皮肤与身后的土墙色调倒是协调暗合。在悠长的光阴里,他们早晚起居劳作,早已与老屋融为一体,屋里每一处角落,都堆积着她们这一生的悲欢离合。老人站在门前,佝偻着腰身,如同屋顶弯曲的木梁,漫长的光阴将他们嵌入成老屋的一部分。

      古寨过去地域封闭,没有出过什么名人,现存老宅也就配不上可以称之为遗址、故居之类,但乡人也有自己的家族荣耀,其中的“胡百万”老屋在百年前算得上是乡村豪宅了,进门后两进天井、四水归堂、前有玄关,后有厅堂,左右厢房几十间,俨然乡村豪门。我没有问及“胡百万”当年的发家际遇,敢于下山闯荡且富贵返乡的都是能人。村民说类似胡百万这样的明清老屋寨中有二十多处,什么“金线挂角屋”、“转桥屋”、“花屋”、“祠堂屋”等,这些老屋的完整保存下来,也彰显出山寨过往辉煌。可以说,老屋是古寨的历史档案,它将一代又一代的人生故事压缩在砖瓦构筑的空间里,走进它,如同走进先民们的人生。

      说起古寨历史,村人介绍家谱起于明朝天启五年,但胡氏祖先落户龙潭却有六百五十年历史了。在明朝洪武年间的瓦屑坝移民强制大迁徙中,据传胡氏先人胡海琏背着父母遗骨,从江西瓦屑坝出发准备落户岳西天堂寨,途经此地发现“溪流灵动”、“两侧山峦兜裹”,是一块无主的风水宝地,遂落户于此,开垦筑屋繁衍生息,开枝散叶,自此形成龙潭古寨胡氏一族。战乱时期,人命如草芥,隐居山野躲避兵燹,也是乱世草民的惶恐使然。六百多年来,他们呼吸与山风相融,血液与龙潭相融,方言与地域相融,日子久了,他乡也就成了家乡。人如一颗种子,风一吹,落到地上就会生根发芽,落到这片贫瘠的山坳里,也能形成一脉旺族,足见生命力之顽强。

      白云苍狗,曾经的瓦屑坝已是家族的源头符号,那是传说中的远方。而若干年后,为了更好的生活,一批又一批的人顺着溪流的方向走出古寨,在太平盛世的城镇化洪流中,主动找寻着新的方向和定位,与这片龙潭边的村庄渐行渐远,再过多年,这里便成了他们记忆中的故乡。

      一个人无论你走得多远,有关记忆的密码总是封存在早年生活的地方。在老屋里,可以捡回自己丢失的记忆。我们流连古村,盘桓于老屋,何尝不是期许着在共情中的空间拾取往日的时光呢。

      03

      龙潭古寨是一座流水的村庄。

      沿溪流一路向上,见一道瀑布流入池中,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潭。龙潭有多深,难以目测,能容飞龙潜水,应该深不可测吧?龙潭旁边就是“胡百万”家,门前溪流中横卧三宝石,风生水起,财运亨通,这说法有点牵强附会。且不论风水,旧时安宅讲究择水而居,这样生活方便,可以生起人间烟火。可以说,龙潭水是山寨村民的生命源泉。

      溪流从山上流下,一波涌着一波,穿过山涧,穿过石缝,穿越时间与空间,时而轻缓,时而激荡,叮咚如琴音,淙淙作响。溪边有亭,静坐间,溪流仿佛流过我的身体,漫过思绪,浸润着心灵。溪流从远古流来,向远方流去,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利万物而不争,而我们这些溪边过客,寄蜉蝣于天地,于流水的漫长岁月仅须臾一瞬间,可内心却承载着太多的欲求。我见山寨老人们气定神闲、悠然自得,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他们一定是久居溪流边,听多了流水声,领悟到流水的境界。

      过龙潭,继续拾级而上,溯源攀越间,村庄和同伴已经落到身后,峰回路转,移步换景,沿途巨石堆积,茂林修竹,郁郁葱葱。万籁俱寂,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像一不小心掉到时间的外边。

      你若仔细端详,便发现龙潭古寨溪涧中的石头那是千姿百态,饶有生趣。有鱼形石,有元宝石、舟形石、梭形石、坐等石......落在谷涧里的石头群,看似草率地垒在一起,散漫不规则,却相互扶持,彼此接纳,形成了一个新的平衡,呈现着一种集体的力量。它们是怎么形成的呢,我坚信这是一场山崩地裂后的残局。至于源自何时,它肯定超出了古寨的历史,也可能超越人类的文明史。

      摇摇晃晃地走过彩色悬索桥,前方就是响水崖瀑布了。响水崖瀑布在这里又称二道瀑布,崖高五六丈,飞流直下,在空中打开了无数的泡沫,裂变成无数的细小个体,最后又汇聚水潭,形成合力继续流出。这一分一合间,洞见着个体与群体的相依相存,就像这山中的胡氏一族,个人的命运总是与村庄的命运、与时代的命运连在一起。

      04

      从高处俯瞰龙潭古寨又是一番景致。

      古寨后山高处,拾级而上,山顶修有一座瞭望台,为游客提供了俯瞰山寨的视野。站在瞭望台上,远远望去,村路如一条白色玉带从山谷里飘出,溪流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古寨匍匐在绿色山谷之中。云起云涌,恍惚间,眼前闪过初来龙潭的瓦屑坝胡氏先人垦地筑屋的镜头,闪过一代代古村民如蚁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场景,闪过村民们庆生、新婚、老病、出殡的过程,闪过清军围困山上驻扎鸡公寨太平军的厮杀画面......一阵清风拂过,这些场景又从眼前云烟散去。

      俯视的好处就是跳出局中,换一个视野,以客观的视角看待客体,而不是身在其中时,以主观心态去看待主体。六百多年来,改朝换代硝烟不断,天灾人祸饥荒动乱,古寨虽偏居一隅,料也难以偷安,这座古老的村庄,承载着多少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以及各种生存的沉重,上天可有一双柔软的眼睛怜悯着这片土地的众生?

      但今天的龙潭古寨是幸运的,曾经它山路难行与世隔绝,“养在深闺人未识”,而今适逢盛世,社会安定,太湖县在打造“醉美汤泉乡”的过程中,完善古寨旅游设施,仍保持了古村的原始风貌,让它素衣素颜,本色本味,避免过度的商业活动扰乱了古村的清净。来龙潭古寨游玩,饿了,来山上尝尝地道的太湖山里土菜;累了,可以坐听村民们的太湖大鼓、黄梅戏即兴清唱;困了,可以住在溪流边的民宿里,头枕着溪水声入眠。来过龙潭古寨的人会发现,这是一个被喧嚣遗忘的古老村落,一个能静下心与大自然实现和解的地方。

      我突然看见,在山寨的上空,有无数双柔软的眼睛在关切着这座古寨的兴旺,温暖而坚定。

    【审核人:雨祺】

        标题:陈大联:龙潭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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