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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羽卿:光头

  • 作者:丁羽卿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4-03 22: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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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我的儿时,老家小区门口,有这样一家小商店———

      门口摆着两条长凳,每天都有老人并排坐着聊天,进门左手边是玻璃收银台兼烟柜,面前三排货架纵向排列,店里的货品大多说不上是驰名品牌,繁杂但摆放有序,基本可以满足城郊结合部居民的生活所需。大件也不会贵,但肉眼可见落满浮尘,记忆里最行销的,应该是小孩吃的辣条,老人抽的香烟。

      这家店的老板,皮肤黝黑,光头,精瘦,棱角分明,每天都在店里,粗茶淡饭,和老人逗趣,和小孩玩闹。父老乡亲有什么困难,他都会不计代价主动帮忙。因为与我奶奶同姓陈,又与我家关系交好,所以儿时,我曾一度以为是家中亲戚。每次和堂哥去买东西,陈老板总会开我们的玩笑,玩笑的内容已经忘了,但总是以“小瘪”开头(老家的大伙戏称我父亲叫“老瘪”),每每如此,我和堂哥必施以鬼脸并呼“光头”回侃之,个中琐碎也模糊了,但他笑得很欢,的确难以忘记。

      我的童年有很多事儿,都和他有关。姑父是货运司机,那时每天下班都到爷爷家吃饭喝啤酒,啤酒不够,就会打电话让陈老板送一件上门,那天我发现陈老板很久没送过啤酒,料想家中啤酒是断然不够的,于是日行一善,在房间里用电话分机,拨通了奶奶写在墙上的商店号码。不多时,陈老板携着年轻的儿子,扛着三箱啤酒上门了,十几个眼睛的对视后,是尴尬转酣畅的笑声,还有结酒账后,属于我的一顿苦训。

      小孩子可能因为个儿不高,难见天高路远,才热衷在地上捡东西寻开心。有天该是寒假中,我捡到四枚螺丝垫片,看圆而中空的外形,难免想到古装戏里见过的铜钱,于是和堂哥打开电视,看了一集《济公》,大概确认其货币身份,合计既然古董,一定价值不菲,便欣往陈老板的小店,拿了几瓶饮料几包零食,买单时将垫片潇洒掷到收银台上,金属与玻璃的角力,陈老板错愕的眼神投来……没等他开口:“这是佛钱!很值钱!”因为不知道铜钱这个词,又觉得古装戏里总是仙仙佛佛,俩小孩就姑且命名垫片为“佛钱”。陈老板听后笑了,还说佛钱太贵,一人多给了一根棒棒糖。我和堂哥回到家,正吃着,就被家人发现,问零食来路,端详来龙去脉后,领着我们下楼给陈老板送钱,疾如风火,依稀记得他推脱了一番,最终是家长将钱扔下,匆忙拖着我们回家。

      我奶奶在世时 在墙上 记的小店电话号码。

      后来常去小店,发现陈老板的话少了,堂哥听大人说他口腔溃疡良久,并越发严重。又过一阵,陈老板被我的爷爷拉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要通知家属;再后来就是他的舌头被手术刀割去,又是放疗、化疗。我们去买东西,小小的柜台里,只有穿得严严实实头戴棉帽的,脸色黑沉双目无光,再也没开玩笑也没有笑的陈老板,也是这个时候,我们收起笑容,把预备好的“光头”二字咽回肚子……直到陈老板不久后病逝,都没喊出口。

      这个世界有这样两句俚语如矛逢盾:一曰“好人不常在”,二是“长寿多好人”。陈老板离去后,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刚刚在第五段写到《济公传》,未免想到和尚的《辞世》有一句:“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如来似去,水连天碧,看似古与今同。波澜不惊,又何尝不是万万代人留下的痕迹?时至今日我为他的叹息一缕,又怎不可能是他曾为生活与生命卯住劲的一口深吸?

      又想,以前午后去上学的路上,总能见到他蹬车进货,耳后别一支烟,敞怀穿着浅蓝衬衣,衣服衬得肤色更黑,皮肤衬得衣色更亮,但说亮,还是他挂满汗珠泛着阳光的后脑勺。到如今,已不知多少夏天过去,陈老板在我的脑中,也约莫成了汗珠一粒……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丁羽卿: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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