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是在皖中农村度过的,那时的生活虽然很艰苦,但也有许多乐趣,感到非常充实,其中,捕鱼捉蟹就是个难忘的经历。
我们家乡是丘陵地区,虽然不如江南水乡鱼虾多,但也有一半的田地是水田,常年蓄水。村子周边都有池塘,相对平缓的山峦间(我们那儿叫“冲”)都是层层梯型水田,冲的最上面和最下面都建有水塘,最上面的水塘用于收纳山岭流下的雨水,最下面的水塘用于收纳梯型水田流下的水和两边山峦流下的雨水。这些水塘大多有泉眼,冒着涓涓细流,常年不会干涸。加上上世纪五十年代,全国大兴水利工程建设,我们那儿也新建了许多容量比较大的水库。县里还开挖了上百公里的渠道,沿途修建多个大型扬水站,采取接力的方式,将巢湖水传送到全县各地,包括我们那儿的丘陵山区。加上那时候农村种地不用化肥、农药,有利于鱼类的生长和繁殖。水塘、水田里有自生的鱼,水库里有生产队放养的鱼,还有随巢湖水输送过来的鱼,大大小小加起来就不少了,还有小虾、螃蟹、泥鳅、黄鳝等等。所以,捕鱼捉蟹是我们儿时经常做的事情。
种水稻的水田,要按照生产季节给稻田灌水或放水,水稻田都是梯田,由最上面蓄水的水塘给梯型水田从上往下一层层地灌水,鱼、虾、螃蟹、泥鳅也顺水而下。每块水田放水缺口处的下方,都会被冲刷出一个水坑,水田里的水少了或干了,水坑里却存着水,有些鱼、虾、泥鳅、螃蟹就会滞留这里面。只要将小水坑里的水舀干,就能将鱼、虾、泥鳅、螃蟹抓获。稻子快成熟时,要将稻田里的水放掉,让田地慢慢地干起来,便于人们下田收割。放水之后,田里的低洼处、水坑里,以及过去干活时踩下的脚印里,都会有鱼、虾、泥鳅、螃蟹留在那里,只要转一转,就会拣到很多。
下大雨发水时,梯型水田里的水存不住了,便自上而下,一块水田接一块水田地流淌,鱼、虾、泥鳅、螃蟹就会浮到水面,被水冲得顺流而下,在每块水田的放水缺口处用鱼网、鱼笼子、竹篮、竹筐拦截,就能收获很多鱼、虾、泥鳅、螃蟹。当水流湍急时,不仅鱼、虾顺流而下,而且有些稍大点的鱼,则会逆水而上,想来个“鲤鱼跳龙门”。所以,常常是风雨越大,越是我们捕鱼捉蟹的好机会,为了捕鱼捉蟹,别人是躲避风雨往家里跑,我们却是迎着风雨往有鱼的地方去。
夏天天气干燥,水塘的水越来越少,大鱼、小鱼、泥鳅、鳝鱼热得受不了,就在下面吐着气泡,一看水面就知道下面有鱼,我们便下水去摸鱼。有时看到泥巴地里有气眼,说明下面有泥鳅,就用双手插在气眼的周边,慢慢地将泥鳅带泥一起捧上来。
我三哥是个捕鱼捉蟹的高手,我经常和他一起钓泥鳅、钓鳝鱼。
我们找些一尺多长的细竹竿和小木棍,在每根的下端拴根线,线头处拴上用编灯笼用的细竹丝剪成两头尖约一厘米长的卡子,挖来蚯蚓穿在卡子上,晚上将它们插到水田里、沟渠里,泥鳅想吃蚯蚓,一口吞下去,就被卡在嗓子里了,只好吊在线上。第二天一早,我们拔起一根根竹杆、木棍,一条条泥鳅就挂在上面。钓鳝鱼要用细长的竹笼子,笼口有往里面折返的竹签子,笼底用木塞子塞住,竹笼子里放一根穿着蚯蚓的竹签子。找到水田田埂下有鳝鱼洞的地方,将竹笼子平放在鳝鱼洞口处,笼口对着鳝鱼洞。晚上鳝鱼闻到蚯蚓味道,便钻进竹笼子吃蚯蚓,结果因笼口有倒刺而出不去,只好困在笼子里,有时一个笼子能钻进几条鳝鱼。
为了捕鱼捉蟹,有时还将水塘里的水用水车车干,或将水渠、水沟用泥土分隔成一段一段的,用盆、桶将每段的水舀干,这样,鱼、虾、螃蟹、泥鳅就都完全暴露出来,将它们拣起来就行了。
最下游的水塘,要接纳多条山峦流下的雨水和梯型水田存不了的水,特大暴雨时,这些水塘往往大水漫过塘埂,甚至塘埂被冲毁。所以,这样的水塘一般不放鱼苗,水里野鱼很多。有时这些水塘水少了或快干了,大家可以自由下去抓鱼,满池塘里都是人,男女老幼齐上阵,带着各种工具,如竹罩子、箩筐、筛子、叉子、竹篮子等,见鱼就下手,抓到鱼的人兴高采烈,没有抓到鱼的则感到失望,最后抓得多的,就将鱼分送给没有抓到鱼的人,大家就是图个抓鱼竞赛的乐趣。
由村集体在蓄水较多的水库里放养的鱼苗,安排有专人管理,每年过春节前,由村里组织用鱼网拉鱼,按照每家人口数分鱼。
我参军入伍后,部队长期驻在崇山峻岭中,退休后又住在城市,几十年再没有见过捕鱼捉蟹的场景,更没有亲身捕鱼捉蟹的体验。但每每回想起青少年时在家乡捕鱼捉蟹的情形,那趣味那兴奋那快乐仍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