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晓凤,女,藏族,笔名杜若子,甘肃省临潭县人。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文艺报》《诗刊》《散文诗》《星星·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星河》《北海日报》《吉林散文诗》等报刊。作品入选多个选本。曾获首届“中国魂散文诗奖”全国散文诗大赛三等奖、《星星诗刊》“最美中国”主题征文活动优秀奖等。著有散文诗集《牧云时光》(作家出版社)。
一
底色:“生态绿”
甘南,是青藏高原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数万年来,地理经纬的大开大合,成就了其独一无二的生态天赋,也激活了高原人民与生俱来的绿色崇拜和生态信仰。
鸟瞰洮州大地,这片面积1557.68平方公里的土地,以2209-3926米的海拔落差,承载着16个乡(镇)141个自然村的梦想,安放着15.9万颗灵魂和无数游子的乡愁,以及不计其数的草木生灵,内心便百感交集——
高山丘陵地带,四通八达的公路网完美地描绘着腾飞的蓝图,风雨沧桑的牛头城见证着历史的烽烟跌宕,洮河岸边的磨沟文化遗迹铭刻着千年的文明,一望无垠的美仁草原涌动着蓬勃的希望,巍峨挺拔的黄捻子原始森林起伏着大地的深情,碧波荡漾的冶海天池涤荡着心灵的尘埃,荡气回肠的赤壁幽谷诉说着地球亿万年的心事,云蒸霞蔚的梯田村落演绎着这一方山水别具一格的田园风采和秀美神韵……
秉承“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信仰,无数人躬耕在这片神奇的“聚宝盆”里,在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之间,精心酝酿着绿色的梦想。
无须刻意渲染,信仰的航标就会油然而生。
二
本色:“大地黄”
大山是身躯,河流是血液,土地是命脉。
勤劳质朴的洮州人,以土地为船,以铁犁为浆,以“二牛抬杠”的耕播方式为帆,兀自乘桴浮于海。
他们顶着烈日星辰,凭借一股倔强与傲骨,犁开寂寥的茫茫黑夜,犁开原始、愚昧与贫瘠,犁开未知的霜冻、苦难与未来,播种出小麦、青稞、洋芋、大豆等金黄的硕果。
然后匠心制出麦索儿、馓子、贴锅巴、焌锅等食物,佐以狼肚菌、野木耳、卧龙头等凉菜,就着罐罐茶水,一起填饱肚子填饱梦想,一起饮下高原的孤寂和苍凉。
热情爽朗的洮州人,肩上扛起生活的大山,手里紧握着䦆头、镰刀、钯、铁锨、连枷向着太阳而舞,把高原踩在脚下,把高原装进胸膛,把高原燃进心脏,自由地、坚定地、豪迈地抵达祖先们从未曾涉足的彼岸……
无须华美张扬,生命的律动就会熠熠生辉。
三
气色:“洮州青”
洮州,是一条人声鼎沸的“汉藏走廊”。
肇始于明初,兴于清代,民国(1929年前)达到鼎盛的汉、回、藏等民族商人,就是在甘、川、青、滇、藏等省区纵横了600多年的洮商。
他们用盐帮牛马托运,把青稞、衣服、绸缎、布匹、烟酒、瓷器等运往藏地,再把藏地的药材、皮毛、畜产品、木材等运回销往内地,行踪遍布甘、青、川、藏、滇、鄂等广阔的青藏高原,驰骋于东南沿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逢山翻山,遇水泅渡。
他们脚踩刀尖,命悬一线,终年穿行于被称为“地球第三极”的青藏高原海拔4000米以上的“生命禁区”,游离在动与静、生与死、冰与火的夹缝中,凭着一双伸向世界的铁臂,穿梭于西藏昌都、拉萨、青海、云南、阿坝及中印边境的亚东口岸、中尼边境的樟木口岸、英国纽约、德国汉堡、泰国、沙特阿拉伯、马来西亚吉隆坡、尼泊尔加德满都、阿联酋迪拜等地,用自由和勇敢打通遍及国内外商道四通财货八达的贸易天路……
他们,用600年的茶马往事,书写着一部曲折沧桑的洮州史。
他们,用信念和无畏在洮州大地树立起一座自强不息、顽强拼搏的精神丰碑。
无须高谈阔论,生命的史诗就会肃然起敬。
四
成色:“洮州银”
明朝洪武十二年,洮州十八番族三副使等的叛乱平息后,为巩固西北边防统治,朱元璋命沐英其部屯兵戍守洮州。
解甲归田,休养生息。
戍边将士从江南万里举家北迁洮州,把自己化成一颗颗种子,播进洮州大地。垦荒坡、伐密林、斩豺狼虎豹野兽斗外族入侵,用信念和智慧拼出一个熟悉的江淮故乡——洮州卫。
闲暇之余,将士们开展拔河娱乐“教战”活动,角逐体力以强健体魄,把对洮州的热爱、对江南故乡绵延的乡愁倾注到一根银色的绳子里。拔河兮!拔河!
与青春拔河,与大自然拔河,与生存和死亡拔河,与苦难和未来拔河。拔出天之辽阔,拔出地之厚重,拔出乾坤浩远。
拔出一个魂牵梦绕的江淮故乡……
无须惊天动地,精神的力量就会所向披靡。
五
物色:“江淮蓝”
落霞归去,华灯初上的洮州屋檐下,在月光与灯火的扑朔迷离中以别开生面的情愫和惊喜向心灵深处渐次推移——
绾云髻,簪鬓花,脚穿凤头绣花鞋的来自烟雨江南的洮州尕娘娘们,心怀美好的憧憬,身穿“西湖水”样的蓝色长衫,背靠在四合院平顶屋的雕花门窗下刺绣、伫立、思考。
以平针、参针、挑针、长短针、空心针为经,以锁针绣、错针绣、网地绣等为纬,经纬交织把自己融进一幅幅花窗花、花鞋样儿、花枕头、花围裙、花鞋垫的剪纸或刺绣中。
让手中那另外一个个自己,替她们永恒地活着,爱着,眷恋着。
绚烂的花幸福的花铺天盖地的花风情万种的花,为明月当空的高原点缀了一抹耀眼的华彩,为繁星闪烁的洮州平添了几许浪漫情怀。
无须蓦然回首,记忆的廊桥就会灯火阑珊。
六
音色:“纯洁白”
洮州既是生态的摇篮,也是‘花儿’的故乡。
洮州人匍匐大地和河流,所以走路和跳舞就像高山流水一样的雄壮妙曼;他们崇拜太阳和月亮,所以说话和唱歌就像绝世天籁一样优美嘹亮——
“阳山葡萄阴山杏儿,/杏儿把葡萄望着呢,/心想连你成一对儿,/白天黑夜想着呢,/有心问你难开口儿,/一对门牙挡者呢”;
高亢、热烈、野性奔放的“洮州花儿”,带着太阳的温度,夹着泥土的气息,像一支离弦的箭,穿越清风穿越高岗,穿越四季穿越飞鸟,直命中你滚烫的心窝窝儿:
大门前面一座山,/想你腿子直打颤,/天天扒着墙墙儿上看,/叫你把我想倒了,/脚巴骨成了软草了,/拾起了着跌倒了,/浑身上下想到了,/数卯窍儿( 关节)是不够了,/两个卯窍儿没有了……(洮州花儿《十二想》);
“竹子扎了纸马了,/叫你把我想傻了!/想者天聋地哑了,/浑身肉合刀刮了!”
“凉水泉马踏了,/我和尕妹耍(玩)大了。/如今尕妹打发(出嫁)了,/把阿哥气成哑巴了……”
——那一声声热烈,不正是她们心中对故乡、对思念的恋人深情的呼唤和呐喊吗?
声起,江淮近;声落,群花笑。
音起,百鸟静;音落,万物醉。
无须曲高和寡,自然的天籁就会绕梁不绝。
七
血色:“基因红”
在底蕴丰厚的历史文化脉理中,流光溢彩的生态文化脉象下,昂扬向上的红色文化脉络清晰分明,如一股涓涓细流涵养着洮州百姓的人文气质。
1935年,卓尼第十九代土司杨积庆在迭山峡谷中雪中送炭为中央红军让道、两次开仓放粮,救红军于万千危难之中,后土司一家7口却不幸牺牲。深明大义的杨土司用满腔赤诚与热血染红了这片广阔的土地……
1936年8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朱德、张国焘、徐向前等人的率领下攻占临潭,在这里建立了甘南历史上第一个中华苏维埃红色政权,揭开了临潭人民革命的新篇章。
1943年肋巴佛带领汉、藏、回、土等各族贫苦群众反抗国民党的暴政,在冶力关泉滩誓师起义,在国民党的围追堵截下,前后辗转多地,前后约有10万余人参与革命活动,带领人民走上开创觉醒与自由之路……
巍巍苍山遍洒男儿热血,革命的火种在河洮岷大地星火燎原……
如今,苍松如映,翠柏林立。当年的故事被刻进了历史里,他们的红色精神和生命还在这片土地上延续,被这片土地永久珍藏……
无须慷慨激昂,奋进的旗帜就会迎风飘扬。
八
天色:“洮州金”
蓝天白云与蓝色水彩写意的日月星辰,共同构成了洮州得天独厚的蓝色发展背景。
沿着时光的河流一路追忆发展的峥嵘岁月,可以追忆到四十多年前。
四十多年来,勤劳勇敢的洮州各族儿女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在改革开放的嘹亮号角下一路披荆斩棘,击败“非典”的万千严峻,直面新冠肺炎的生死考验,在完成了精准脱贫的伟大壮举后,又拉开了乡村振兴的蓝色巨幕……
在这条古老的唐蕃古道上,在风、雨、雷、电的肆虐下,把汗水、泪水、血水融入一条发展的蓝色大河中,汇成一股强劲的合力,才得以让洮州华丽转身蓬勃奋进在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浪潮中……
看!大美洮州,在亘古轮回中挥舞着人们对雪域高原最神秘的想象;莲峰耸秀,在自由舒缓中牵引着人们对青藏之窗最深情的眺望;洮河蜿蜒,在跌宕起伏中律动着人们对生态家园最嘹亮的咏唱。
无须推波助澜,发展的巨浪就会汹涌澎湃。
九
绝色:“原生态”
绿色妙笔千秋画,生态绝唱万古琴。
洮州有“固态”的森林山川草木,有“液态”的湖泊沼泽湿地,更有“气态”的朝云暮雨晶霜莹露。
洮州既是静态的,又是动态的;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洮州有神灵附体的福地洞天。与其说,神灵居住在神圣华美的殿堂,不如说神灵本就居住在洮州山川清风皓月的四肢和呼吸里。
我们用“固态”的不懈坚守,加上“液态”的敬畏,加上“气态”的和美融洽,便可最大程度还原一个“原生态”的立体的多维的浑圆的多彩的洮州——
梭罗一度有他的瓦尔登湖,宋儒依傍了鹅湖,而我只想守着洮州的高峡平湖。我只想让一个我奔跑成无数个我,用全部的生命守住山中翠岚,守住湖泊潋滟,守住绿水青山的生生世世分分秒秒,且守住那烟织雾纺之余被一起混纺在山水美景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