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种田,秧苗长到有半尺来高时,要将它们全部拔起来,然后再插到田里去。我曾随父母及妹妹们下到秧田里拔秧,还闹出不少笑话和弄出来一些难堪。
广袤的原野上,水田已经耙平,灌足水的秧田里,一汪汪翠绿似是悬浮在水面上,这些迹象表明,可以拔秧和插秧了。
卷起裤管,撸高袖子,跳进秧田,我伸出双手即开拔。“嘶拉拉”声响过,我即刻拽上来几片秧叶,秧茎和秧兜却没被拔上来。
“停!”大妹妹旋即喊叫起来,“哥哥不能这样,一次只能拽住几兜,也不是拽住叶子,要伸手到秧兜部。”
看来,这看似简单的拔秧,我做起来却不简单,一开始就把稻秧给拔断了,我真是个书呆子,难堪,难堪。
大妹妹随即给我做示范。
前伸右手,用手指捏住秧兜偏上部位(一次捏住两三兜),斜成四十五度角往后拖拽,左手旋即跟上,接住右手拔出来的秧苗,待左手中抓握的秧苗到达一定数目时,右手即停住,左右手合握住秧苗的腰部,将秧兜浸入水中,然后上下抖动,直至秧兜上的泥巴全部脱落,最后从稻把里(稻把捆扎在腰上)抽出数根稻干套住秧腰,拉紧,捏住稻干头打几个旋,将旋结反塞进秧茎中,这样,一股稻秧就拔好了。
我虽然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大妹妹却做得井井有条。
依从妹妹的示范,我好不容易拔上来一股稻秧,父亲瞟视一眼后说:“基本合格,基本合格。”
父亲的肯定让我信心大增,干劲大增。我接着拔出来一股又一股稻秧,这些稻秧被甩在身后,毫无章法地躺倒在水面上,远望过来,就像蒸笼里排列不均的馒头。
突然,我无限惊恐地爬上田埂,我的左腿上,竟然吸附着一只大蚂蟥!
母亲替我将蚂蟥拽扯下来,然后用铁丝刺穿蚂蟥,把它挂在树杈上晒太阳。面对渗流不止的鲜血,我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二妹妹宽慰我:“蚂蟥吸多少血,就要流多少血,待会儿就不流了。哥哥莫怕,哥哥莫怕。”
能不怕吗?拔个秧,居然还要付出“血”的代价,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于是,我立马跑回家,找到两大块尼龙布,将双脚完全包裹起来。我的想法是,秧田里蚂蟥太多,双脚裹上尼龙布,蚂蟥可就“无可奈何”了。还有,我要拿个凳子去,坐在凳子上拔秧,那样长时间躬驼着腰,迟早都将导致“腰肌劳损”。
重新来到秧田里拔秧,我算是更换装备后的“闪亮登场”。
屁股,稳稳地落在长脚凳上,腰间的酸痛感轻缓多了;裹扎尼龙布的双脚慢慢往前挪,虽然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却再也看不到蚂蟥的踪影。只是,凳子的四脚有时陷入泥土太深,要想拽出来还真的有些费劲。
明叔从旁边走过,看到我这般拔秧的姿态,笑哈哈地冲我打趣:“读书郎,你这全副武装,赶过上前线了,呵呵,呵呵……”
明婶也跟着开玩笑:“还是读书好啊,读好了书,就不用和蚂蟥打交道了,嘻嘻。嘻嘻……”
明叔的打趣和明婶的玩笑使我面颊上的红晕直逼到耳根。
拔秧,仅仅是水稻种植中的一环,还有插秧,耘禾,施肥,灌溉,割稻,打稻等等,大瓷碗里的每一粒米饭,该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此后吃饭,我都要将碗里的米饭吃得精光,一粒都不敢剩留。
2024.0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