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外向型经济正在国内兴起,市场经济还没有正式建立,各种投机倒把泛滥猖獗。
在我们家乡苏州冶长泾河南的何家湾,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丢弃了锄头铁锹,悄悄开起了一家全国规模最大的地下珍珠市场。方圆十里八乡,每天来这里交易珍珠的群众,东一堆西一堆的,三五成群进行地下交易,经常多达几千甚至是上万人。
税务、工商、公安经常组成联合执法小组,对这里的地下交易市场进行清查。
一些年轻的头脑灵活的人,则已经不满足在这里做一些只有几元、几十元的地下交易。他们在身上、包里藏了珍珠,乘飞机、坐火车到广州进行抛售,每次三、四天一个来回完成交易,一次就能挣到几百甚至几千元。
有时他们一个月要从虹桥和广州之间往返十几次,乘的飞机、火车甚至比乘公交还要忙碌频繁。跑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们在机场和车站都有了自己的耳目和内线。
有年冬天,我正好在家里休假。他们说最近虹桥机场和整个沪杭线上都查得很严很紧。有好几个被抓住后,不是充公罚款,就是被抓进去拘留,有的已经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
他们说你是当兵的,对你们一般都不会查、不会问。他们叫我用军用水壶,装满一水壶珍珠随身携带,而他们四、五个人把珍珠绑在身上,跟着我上车,让我护送他们到杭州后再下车返回。
我想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农民挣钱很辛苦,我和他们一起乘火车,随身帮他们带点农产品,又不是犯什么大的原则性错误,于是就听从了他们的安排。结果果然十分顺利,这次珍珠秘密大运送仅用了三至四个小时就获得了成功!
我回到部队,没几天接到福州洪山桥福州军区空八军打来的一个电话。说我做珍珠生意的大哥,在他们那里来来去去一天了。大哥在电话里哇哇乱喊,听声音好像要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急忙找了辆小车,赶到空八军把大哥接回到我们城门三角埕海军后勤部大院。
我问大哥:“怎么回事,为什么来福州事先也不联系我?”
大哥说:“最近他们生意不好做,他听朋友说福州、厦门,特别开放经济繁荣,各种外贸公司多。因此,他想也没想仗着自己身上装的钱多,立即赶到无锡乘上四十六次特快列车来到福州。”
出了福州火车站,两眼一抹黑,哪也不认识,于是就傻了。因为他不识字没文化,又不知道我部队的通讯地址。
出租司机上来问他:“你兄弟当兵穿的军装是什么颜色的?”
他说:“我兄弟穿的裤子是蓝色的,出租车司机说穿蓝裤子的都是空八军的。”
于是,拉着他就往城西方向的铜盘洪山桥跑。空八军的军人说我们这里没有叫毛鸿森的,于是出租车司机又把他拉回来到福州火车站。
过了一会,又一个出租车司机来问他:“您要去哪里?”大哥说:“要去找穿蓝裤子的兄弟。”于是,出租车司机又把他拉到了空八军去。空八军的警卫看他早上已经来过,现在天都快要黑了,可人还是没找到,就把他送到通信站总机房,让总机房的战士帮他找人。
总机房的战士问他:“你兄弟在部队是干什么的?”
大哥说:“是专门拍照的!”战士说:“穿蓝裤子的不光是我们,海军也是穿蓝裤子的,我知道海军后勤部他们有个专门拍照的叫毛鸿森,经常能在《福建日报》和《福州晚报》上看到他拍的许多海军的照片。”
大哥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毛鸿森就是我兄弟、就是我兄弟。”
我把大哥接到车上,他经过两天的奔波,没有顾得上休息显得有点疲劳。但当见到我时就像见到了星星见到了月亮,开心得不得了,笑得嘴巴合不拢!拼命给我和司机发烟,他说:“我真的佩服你,没想到你的名气这么大,连空八军的解放军都能认识你!”
回到我们后勤部大院,在营区外面的小吃店,我和大家趁着高兴,一下喝掉了一瓶多的贵州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