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春雨轻轻飘,嫩嫩的小草慢慢摇。小草对春雨说:“春雨春雨你真好!”
——题记
小时候的我特别不爱吃青菜,因为我们自家种的蔬菜很少打药,菜里面总会有一些小虫子。
那年冬天,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母亲在院子里的井台上淘洗青菜。那是一大盆油绿油绿的小白菜。母亲先把它们倒在一个大胶桶里,再从井里压出满满一桶水,然后把小白菜叶子一片一片掰下来,一片一片地清洗。风把她的棉衣吹得鼓鼓的,齐耳的短发不安分地在她的脸上绕来绕去。看到她那双冻得通红通红的手,我忍不住从堂屋里跑出去帮她清洗。
“妈,洗这么多小白菜干嘛?”
“给你们炒炒吃呀。”
“用水漂洗漂洗不就行了,一片一片的掰下来清洗多慢呀?这井台上多冷呀!”
母亲看着我笑了,轻声说:“你看到菜叶上的小虫子了吗?漂洗不掉的,我怕有小虫子你又不吃菜了”
我定睛细看,果然在一些菜叶上发现了一种黑色的小虫子。那是一种蚜虫,它们黑色的身子亮晶晶圆滚滚的,几只细长的脚紧紧地扒在菜叶上,的确很难清洗。
我不好意思地冲母亲吐了吐舌头。尽管母亲先前曾一遍一遍地教导我“菜里虫菜里死,菜上的小虫吃点儿没啥”,可我一旦发现碗里的菜上有小虫子就没了胃口,坚决不会再吃一口的。正是因为我的倔强,累得母亲在凛冽的寒风里一片一片的清洗菜叶儿。但母亲似乎毫无怨言。
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特爱臭美,不顾母亲地反对,留起了两个小辫子。一天我的同桌惊异地说:“哇,你的头上怎么有小虫虫呀?”并按着我的脑袋从头发丝里捉出一只来。那是一只我从未见过的丑陋的小爬虫,褐色半透明的。我吓得哭了起来。
放学回到家,书包还没有放下,就连忙把这件事报告了母亲。正在忙碌的母亲听我说完,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在板凳上,让我蹲着她的身边,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她打撒我的小辫儿,认真地翻看着说:“你头上生虱子了。小孩子肉皮甜,容易生虱子。别怕,我有办法消灭它们。”
母亲找来一把铁镐,带着我来到我家大门前的楝树下。这棵大楝树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它的树干有三四把粗。每年春夏之交淡紫色的楝花开满枝头,雾一样笼罩在我们头顶,缕缕花香把半个村子都浸得香香甜甜的。整个夏天秋天它枝繁叶茂,替我们遮挡着火辣辣的阳光,我们在树荫下吃饭玩耍。冬天它那金灿灿的果子沉甸甸地簇拥在枝头,引来鸟儿上下翻飞啄食。这时母亲总会用竹竿打下一些楝果,用水浸泡后滋润我们的小皴手,效果比雪花膏好多啦。只见母亲用铁镐往平平整整的地面狠狠地一刨,镐一下子蹦起了老高,地上只留下了一道白印儿。母亲想了想从压井里打来几桶水倒在地面上,水慢慢地往地下渗。母亲说夜里再浇几次,明天早上肯定能刨开。
第二天早上我被母亲从梦中叫醒,只见母亲端来一大盆褐色的飘着淡淡苦味的温水。母亲告诉我是用刨出来的楝树根熬的,洗上几次,头上的小虫虫就会不见的。我听话地让母亲用楝根水洗头发,每天一次,洗了四次,头上的小虫虫果然不见了。我不知道母亲把楝树根从坚瓷的土地下挖出来费了多大的劲,因为我只看到我家大楝树下又被母亲收拾得平平整整,可供我们吃饭玩耍了。
外婆家与我们家相距十几里地。每年我们放年假,父亲正好又闲暇时,他就会用一头牛拉着架子车,载着母亲和我们姐弟几个去外婆家玩上几天。那坐牛车的感觉真是美极了,母亲总会在车上铺一床厚厚的棉被让我们坐,再在上面放一床棉被给我们搭腿。我们姐弟几个分坐在车厢的两侧,车走时闭了眼,一边听牛车轮“吱吱哑哑”地碾过乡间的土路,一边感受着光和影缓缓地向身后流淌……
有一次在处婆家,我发现了舅舅借别人的一本《红与黑》,便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回家的时间到了,书还没有读完,我不愿意走。舅舅大方地说:"拿回去读吧,妮儿,读完让你妈抽空儿还回来就行。”我欣喜若狂地把书带上了牛车,车走时也不再闭眼享受了,忍不住继续捧着书读起来。读着翻着,我忽然发现一页书里有一只蠕动的小虫,我叭”地一下把书狠狠合上,惊恐地看着母亲,拖着哭腔喊道:“臭虫!”母亲连忙让父亲停下牛车,我们俩爬下车,在路边打开书,翻到刚看的那一页,发现那只扁扁的褐色小虫已被我拍得稀烂,一股臭味在空中弥漫,薰得弟弟妹妹直捂鼻子。母亲找来一个塑料袋,细心地把书装进去扎好,并安慰我说:“没事的,我们回家再处理吧!"
回到家,母亲让我们先进屋,她一个人蹲在大门外,一页一页地翻起那本书来。腊月金色的阳光透过门前的楝树枝桠照在母亲身上,斑斑驳驳的,给人暖暖洋洋的感觉。我走过去蹲在母亲身边,对母亲说:“妈,我来翻吧!”母亲说:“不用了,我仔细地查找查找,你好抓紧时间看。你舅肯定不知道这本书里有臭虫。这种虫子生儿育女的速度特别快,不能让它再成灾了。”顿了顿又问我:“你是不是记得小时候被臭虫咬的情形?”我点点头,记得那时我大约六七岁,有一次在外婆家被臭虫咬得浑身起了一层硬硬的小疙瘩,奇痒难耐。母亲又说:“你舅他们为了消灭臭虫,用了许多方法才见效。这书不能进咱们家了,我在大门外给你搭个小书屋,你就在大门外看吧。”
母亲果然用秫秸秆在大门外为我搭了个小书屋。那本《红与黑》我就是在那个小书屋里读完的。我不知道那本书后来的命运如何,我只知道我那一天学也没上过的母亲最愿意看到我们姐弟几个读书的样子,哪怕我们看的是闲书......
细细的春雨轻轻地飘,嫩嫩的小草慢慢地摇。母亲啊,您就是那细细的春雨,您的儿女就是那嫩嫩的小草,您的爱细细地密密地滋养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