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糖,我们叫它敲敲糖,应是用大米和大麦芽头做成的吧,它口感纯正,脆甜,是我们小时候的最爱。
“叮叮当,叮叮当——”卖麦芽糖的来了!我和弟妹们撒腿就往村口跑。
还是那个中年大叔,还是那两只几乎和我等高的货担,一只里装着皮筋、小手帕等,一只里装着一大块麦芽糖,掀开上面的纱巾,那麦芽糖,浅黄透亮,直拉牵着我们的神经。
我们眼巴巴地看着波罗买走一小块,我们流着口水看波罗蹲在一旁咬嚼,可除了流口水,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们身无分文。
“大叔,”我突然开口,“可不可以拿东西来换——”
大叔惊疑地看着我。
“拿花生来换——拿晒干的花生来换——”我像是在争取。
大叔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从木箱子里扒拉出半篓子干花生,换得一块麦芽糖。
那一块麦芽糖,我们兄妹吃得很尽兴,母亲给装有花生的木箱子上锁时,二妹还怵在一旁咂巴着嘴唇,父亲一直盯着我们看,那眼神,既有责怨,也有歉疚。
喉鼻间麦芽糖的脆甜渐渐隐去时,那个挑货郎,那个卖麦芽糖的中年大叔,又来了。
不知道母亲锁木箱子的钥匙放在哪里,在闻得一阵阵麦芽糖的香味后,我们失落落地远瞅着,目送那挑货郎离去。
“绣包,好大一个绣包!”大妹妹突然叫喊起来。
我们推测,这绣包定是从那货担上跌落下来,捡起绣包,我们一同追了上去。
我们折返时,大叔把我们叫住了,他说,孩子们,叔送点麦芽糖给你们,不要钱。
那一小块麦芽糖,我们吃得很兴奋。
记得在课堂上,老师曾告诉说:劳动就有收获,勤劳的人是饿不死的。先前波罗买麦芽糖,好像用的是捡废铁卖来的钱——
“捡废铁卖钱——”我们的眼前倏然一亮。
于是,我和两个妹妹跟着波罗走村串户,四处找寻废铁。波罗有经验,他知道在哪里能拾到废铁,而且,只要一看到废铁,波罗总是让我们先拾取,他不断地表示:别处还有,别处还有……
将废铁扛回家(准确地说是拖),父亲很兴奋,他张罗着把它们卖给废品收购站,得来的钱,大头被父亲拿去买了农药,剩下的,他让我们去买麦芽糖。
中年大叔很客气,破例加送给我们一撮麦芽糖,我们很开心,并决定,大块的(麦芽糖)留给父母吃。
那一小撮麦芽糖,我们吃得很踏实。
村口挑货郎“叮叮当当”的叫卖声,很长时间都听不见了,可我们喉鼻间麦芽糖的脆甜依然还在,于是,我们向母亲提出疑问。
“商店里各式糖果越来越多,谁还吃麦芽糖呀!”母亲这样答复。
波罗的姐姐出嫁时,我们得到了七八粒糖果,剥去外包装(一层软膜),将糖粒塞进嘴里咬嚼,除了甜,还是甜。
农闲时(一般是下半年),我们央求母亲自己来制做麦芽糖。
“做不了,”母亲的回答很是干脆,“缺少材料,没有专业用具,不懂配方,做不了做不了……”
我们顿感失落。
糖粒含在嘴中,我却一直在感求麦芽糖的滋味,但次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自己也弄不明白,同为甜品,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