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人皆有之。
念想即为想念,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
念想往往多寄于一种特殊的物品上,起到睹物思人、思事的作用。
一一题记
又快到一年一度的“八一”建军节了,今年也是自己当兵五十周年的年头。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的战友们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和方法进行着纪念活动,重温着情同手足的战友之情。值此,我以此文表示对那段特殊日子的特别怀念,同朋友们一起分享曾经的军营历程。
离开部队回地方已经三十六年了,家中仍完好保存着许多军用品,有成套的单、棉军服,65式军帽和改装后的大檐帽,载绒和皮帽子,胶鞋、挎包、水壶、棉、皮大衣和大头鞋及军用皮鞋…其中多数为崭新的。老伴和孩子们曾多次劝我送人或处理掉,遭到我极力反对和训斥。不是准备还要再穿再用,更不是为了收藏升值,而是为了心里那份深厚的感情和不舍。有这些东西在,好像军魂就在,念想就在,那种留在血脉中的回忆就在。
曾经的军人,曾经的军旅生活,无论过去的时间多久,不管岁数多大,印在脑子里的影像永远挥之不去,磨灭不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怀念,越来越感到更加珍贵!
一、当兵后必经的“三部曲”:
第一部“曲”,“新兵蛋子”阶段。
从新兵连训练结束,刚下到老连队时,“新兵蛋子!新兵蛋子!”的称呼就不绝于耳,心里感觉十分的不舒服,认为这是一种侮辱骂人的话,特别反感,总想发作。但苦于新来乍到,又面对的是不知底细和有啥背景的老兵,只能一次次地咽下去了。问过其他的同乡,境遇无一例外,如出一辙。气、恨、烦过一段时间后,也就慢慢地默认接受了。
“新兵蛋子”,专指刚到部队的人。因为他们不熟悉军营潜规则,缺乏有关方面的常识,还是“生”的,需要时间“孵化”,所以就被称作“新兵蛋子。”在每个军营里,经常会听到“你个新兵蛋子,才穿了几个裤头!”不用问,这肯定是老兵在教训或玩笑新兵。
“ 新兵蛋子”的称呼多数为一年,即下年入伍的新人到来后,才自然而然地转移传送了过去。如果次年没有征进新兵,那么这个“蛋子”就不能去掉,还得再延续下去,直到有新兵接替为止。
当新兵的日子里,主要表现为几个在前:一是打扫卫生抢在前,二是打饭洗碗跑在前;三是脏活累活干在前,四是好人好事做在前;五是见人敬礼要在前,六是开会发言赶在前;七是接岗放哨要提前,八是遇有危险要冲在前;九是唱歌听课要坐在前,十是有了责任要主动担在前。
另外,还有几多:写信多,写日记多;会老乡多,哭鼻子多;照相多,家人来部队多。
在这个阶段,上进心特别强,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训练,样样都想争先进,唯恐落在同年兵的后边。每个星期日晚上的班务会,最期待着是班长、副班长的表扬,如果有一次没有得到,那么下个星期心里会一直不爽。
在这个阶段,最怕的是违犯纪律和犯错误,这样就会引起非议,受到班里老兵们的另眼看待,很长时间抬不起头,翻不了身。
第二部“曲”,“老兵油子”阶段。
“油子”,在我国叫法颇多,如:社会油子,京油子,老油子,老油条等。通常指阅历多,熟悉情况而狡猾的人,具有一定的贬义。但也不尽其然,有时也形容经验丰富,办事圆滑周密之人。部队所称的“老兵油子”多指后者。能被称作此名号的,最起码兵龄需在三年以上,否则,绝对没有当“油子”的资格。
这个阶段,多数人经过三年或以上的历练,既熟悉适应了部队的生活,又可驾驭所从事的工作,还懂得了各种不成文的潜规则,并且可以得心应手地利用这些规则为同乡、好友以及本人谋些利益。称之为“油子”,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会审时度势,见机行事,游刃有余地盘桓于上下级、新老兵之间,各种关系处理摆布得相当稳妥得体,因此,受到多数人的认可和赞同。更为令人叹服的是,他们对于轻重缓急,孰轻孰重,可为不可为等拿揑得特别到位,一般不再会犯低级错误。即使被牵连上,也能看风使舵,避重就轻,最大限度地减小自己所担的责任。
“老兵油子”,应该实事求是地说,不啻是部队的一笔宝贵财富。他们的知识、经验、技术、人脉和沉着冷静的老练性格,决定了他们在各个连队、单位的重要位置。他们大多都担负着一定的职务,甚至可以当作干部使用。连排领导们常常会把一些比较繁重而复杂的任务交给他们,其结果不言而喻,基本上都可以圆满完成。特别是在做思想政治工作上,更是领导们的得力助手,在调和解决矛盾和稳定战士们情绪方面,起着十分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
第三部“曲”,举棋不定、心灵痛苦挣扎阶段。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过去当兵超期服役现象十分普遍,四、五年甚至七、八年都不稀奇。但不管时间多久,只要提不了干,转不成志愿兵,最后都只有一条道,退役回家。
这个阶段,老兵们心情比较复杂,是继续留队还是退伍?很多人举棋不定,陷入一种十分矛盾纠结的境况。想留下来的,往往是还有心里期许的目标没有达到,或入党或提干,或转志愿兵或解决个人婚姻问题,还有个别人觉得再迟一年,回去后可能对安排工作和就业更为有利一点。这段时间内,平时关系相近的老兵们常常凑在一起,反复商量这个重大转折时期的何去何从?在没有最后确定走留的情况下,工作不敢有任何懈怠,处处仍以好的表现坚持。
一旦选择了退伍,就明显与之前判若两人。出操少了,外出请假多了;认真积极工作少了,稀里糊涂混日子多了;注重形象少了,考虑准备自己私事多了…尤其是临离开部队的几天里,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平时心里不爽事,尽情发泄一下长时间压抑的怨气。战友之间存有隔阂的坦诚地交换意见,消除误解,力争不把这种不快带走,造成一生的遗憾。身体有病,健康状况不好的,利用各种关系,以期博得领导和医务人员的同情,尽量能够多争取些医疗费补助。
总之,在这个阶段,老兵们忙碌中,心情很不稳定。既准备走又难舍难分,大部分人在离开营房的那一刻,情绪激动,眼泪不断,有的甚至抱头痛哭,将军营情、战友情释放得淋漓尽致,感人至深。
二、 兵的经历,为人生之路打下的是坚实基础。
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懊悔。
回首当兵的历史,收获满满,无一人不说值得。
凡是当过兵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1、部队是所大学校,所有的“毕业生”多数成为了社会的精英。
学校,是让人增长知识,向上成材的地方。如果没有十年的寒窗苦读,绝对不会有各业各界的一个个精英,也就不可能有国家的发展和进步,更谈不上强大复兴,走向全面现代化了。
社会也是个学校,在这个学校里,经过全面检验测试,每个“学生”都明白了自己的角色和定位,知道了长短之处,从而在各个战线尽其所能,贡献着力量,实现应有的价值。
部队更是一所特殊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既可以学到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又可以学到与社会上不一样的才智,更可以学到如何做人?做一个对人民有益的人,做一个坚强纯粹的人。从当兵到部队的第一天起,就不断接受着正派、正直、正义教育,接受为啥要当兵?为谁而当兵?当兵就要牢固树立保家卫国,不怕苦累,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举英雄旗,走英雄路,发扬光荣传统,担负起匹夫之责,争取更大的光荣。
正是经常接受这样的教育,受浩然正气和正能量的熏陶,因此,凡当过兵的人,多数人身上充满着积极向上的力量,无论走到哪里,都彰显着一股与常人不同的气质。我细心观察和考察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有相当数量的农村,支部书记或村主任都是退役军人,民兵连长、治保主任等就更是数不胜数了。创业标兵、退役模范、孝老典型、见义勇为等层出不穷,倍受人们的尊敬和推崇,为解放军这个光荣称号增了光添了彩。
2、部队是个大熔炉,经过千锤百炼的锻造,铁无不都成为了钢。
未当兵之前,对部队是个大熔炉这句话不甚理解。当兵的过程中逐步深刻理解了它的内涵,真真切切地从心里发出感慨:部队这个大熔炉名副其实,再生的铁也可化成水,锻造成有用之材;再顽劣的坯也能冶炼出优质的钢。
初到部队的社会青年,俨然是一个初生的牛犊,生涩中还带有一股不谙世故,不受束缚,天不怕地不怕的倔犟。但经过几年时间的历练,与之前会判若两人。你会发现:胆子大了,自制力强了;意志坚定了,情感不再脆弱了;知道责任担当了,会说话办事了;道理懂得多了,孝心更重了;讲究仪表了,更加勤奋了…这所有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在“大熔炉”里反复煅烧、打磨形成的。
A、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就了一身过硬的作风。
部队生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回顾当兵初始的时间内,最难以忘记的是冬夏军事训练,可谓是掉皮掉肉,刻骨铭心。曾记得,塞外寒风凛冽,严酷侵骨,仍坚持在训练场上进行各种科目的训练。尤其是卧姿瞄准,爬在冰冷的地面,寒气直透棉服,手脚、耳朵、鼻子、嘴唇冻得发麻、发紫,站立起来的那一刻,除了脑子好像是自己的外,其余部位已不再与自己有关系了。几乎年年冬季耳朵、脚被冻伤,厉害时,奇痒无比。特别是夜里睡觉,搓脚挠耳不停,直到肿胀感染流黄水,那种滋味真是有说不出的痛苦和难耐。炎热的夏天,顶着高温,在太阳的灼烤下,汗如雨下,衣服湿透,紧紧粘贴在身上,仿佛刚从水里捞出一般。
正是这种超常规、超极限的魔鬼性训练,一个个原本青涩稚嫩的小伙子,被锻造成了虎虎生威的钢筋铁骨。从而,无论遇到多么恶劣的天气和环境,都再也难以摧毁顽强的意志,为更好地完成各项艰巨任务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B、微薄的津贴费,培养出勤俭节约的好习性。
九十年代之前当过兵的人都知道,每个月的津贴十分有限。特别是八十年代以前的,更是少得可怜。当兵第一年只有6块,之后逐年增加一块,很少一部分可以熬到拿10块钱。可就是这点微薄的收入,却被看的非常贵重,除了购买牙膏牙刷、肥皂、洗衣粉、信纸信封等日常用品外,多余一分钱也舍不得花。攒上几个月,就往家里邮寄一次。记得第一次探家归队时,因乘坐火车长达十几个钟头,下了火车,饥饿难耐,站在一水饺店前,徘徊许久,为了少花几毛钱,最终也没有舍得走进去。还记得当兵之初,亲戚朋友、同伴同学都想得到一张照片,但多洗一张就多需一毛钱,为了减少开销,让许多人由等待变成了失望。
长期的部队教育和影响,自然就养成了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良好作风和精神。基于此,没有刻意与他人攀比过,没有因别人的奢侈生活而垂涎过,更没有因谋取私利而丧失人格。如果没有部队的阅历和培养,人生之路究竟走成啥样?真是不敢断定。
C、批评与自我批评,提高了为人处世的优秀品德。
人品、人格的优秀和形成,既来自于生活的历练,他人的帮助,又靠自己能够识大体,顾大局,清醒为人,明白做事,自知之明,严于律己。批评与自我批评,不但是我们党强大的思想武器,同样也是部队上的一条不可忽缺的规矩和原则。
无论是在完成重大任务和工作中,还是日常的军容风纪和生活中,只要犯了错误,出了妣漏,那怕是小节问题,都要受到大家的监督,接受批评指正。大到深刻检查,小到班务会上的互相帮助,可谓是不讲情面,一针见血,让人在脸红流汗之下不得不充分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痛改前非,重新出发。
D、精益求精,坚定了一丝不苟的严谨工作态度。
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干好一行。这是部队当年最流行的一句话,也是大家默默自觉遵循的信条。结束了新兵连的训练,分配到正式的老连队,每个人都被安排不同的排、班,从事不同的工作和业务。
部队对各行各业的人员要求相当严格,不但能达到熟练掌握和操作所属技术,而且还要做到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即便是行、坐、言、礼等都必须按有关规范执行。为了提高积极性,增强和巩固成效,连、排、班都会适时地组织一些比赛活动。因此,各种尖子、标兵、先进层出不穷,并一代接一代、一茬接一茬地传承光大,致使部队能够长久地保持其强大的战斗力,进而圆满完成各项重要任务和历史使命。
这种非凡的经历,让从部队走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具有十分认真的敬业精神,在社会这个大舞台上大展身手,书写出自己努力后应有的辉煌。
E、学雷锋,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成为了一生坚守的信念。
自从步入部队的那天起,雷锋这个名字、故事以及精神就经常在被教育之列。小时候对雷锋并不陌生,知道他是一个孤儿,对党无限忠诚,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为人民服务之中。走到哪里,就把好人好事做到哪里,毛主席亲自题词,号召全国人民学习雷锋。因为雷锋也曾是一名军人,所以部队更加崇尚,都把他当成自己在部队追寻的典型,无一不希望能够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军营内,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刻苦钻研本职业务,努力为党和军队做出更大贡献蔚然成风。脏活累活抢着干,份内份外积极干;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每天把能做一件有意义的好事当成最低标准,将大公无私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在营区外,视民众为亲人,关怀备至,爱护有加。扶老携幼,让座指路,无论事情大小,不计身后评议,只要认为对人民有益,就义无反顾地予以坚持。疾恶如仇,见义勇为,时时可以见到军人身影,被广大人民群众奉为“保护神”。
退役后,雷锋精神依然在言行中闪闪发光,各条战线,各行各业,各个岗位,各个时期,各种情况下,曾经军人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仍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3、 部队是个大家庭,每一位成员团结协作,家庭成为了和谐幸福的乐园。
部队是个大家庭,此话一点也不过分。
尊老爱幼是这个大家庭的文明传统。部队特别讲究论资排辈,一般情况下,已成为了一种潜规则。多当一天兵,就多一点资本;多当一年兵,就多一份优越。新敬老,新从老,也是一种长期形成的自觉行为。当然,反过来老兵爱新兵,老兵照顾新兵,老兵培养新兵,也就顺理成章。
团结互助,是这个大家庭的突出特点。
当兵到了部队,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战友就成了最亲近、最知心、最可以信赖的人。有苦恼了向战友倾诉,有喜事了与战友分享;有困难了请战友帮忙,有想法了同战友商量。总而言之,战友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首长们成了能够依靠的好长辈。谁家遇到了变故,有了自身力量解决不了的难题,战友们就会自觉地出手相助。不少战友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家里来信告之,寄款收到请放心,可本人却一头雾水,连谁寄的都弄不清楚。
哪位战友探家了,半个月的假期,一多半时间都奔波在为战友们往家捎东西的路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战友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能为战友尽点孝心和帮些忙,被视作是一种快乐和满足。媒体、电视上不乏这样的事例,战友因公牺牲了,就主动认其父母为干爹娘,代替战友承担孝敬父母的义务,一下子坚持几十年,直到养老送终。
纯洁的友谊,超越手足的关系,又是这个大家庭的情感纽带。
有人问:“世界上数啥关系最铁?数啥友谊最纯洁?”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战友关系最铁!战友情谊最纯洁!”我不止一次遇到有朋友这样问:“你们当过兵的人,关系咋那么好?保持得咋那么久?”我每每都带有一种自豪和肯定的口吻予以解答:“这是由部队特殊性质决定的,一日成战友,终生为兄弟!”正如那首《战友之歌》所唱到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彊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的友谊,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
战友情,最牢固;战友义,最真诚。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回到地方;不管过得贫穷还是富有,也不论身价高低,只要是战友,就以诚相待。互相之间的帮助和付出,都出于真心自愿,不掺杂任何一点私利,决不计较能够有多少回报。出门在外,每到一地,只要有战友在此,热情接待和相陪就是必然。
三、人生过程中,有了当兵的经历,觉得更有滋味。
当兵,是每个有志男儿的梦想;能够当上兵,是铁血男儿的自豪与荣耀。
想当年,为了能当兵,我们昼思夜想;为了能当兵,我们一心向往。进到军营后,为了当好兵,我们改造旧模样;为了当好兵,我们不怕苦和累;为了当好兵,我们敢担当,为了当好兵,我们严要求;为了当好兵,我们铸辉煌。
想当年,我们由于有了兵的身份,胸怀更加宽阔,理想更加远大;言行更加规范,意志更加坚强。无论走到哪里,都时刻牢记我是一个兵;不管干什么,都不忘祖国、人民利益至高无上。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不一样的心,不一样的情;不一样的爱憎,不一样的追求;不一样的价值观,不一样的脾气秉性。当过兵的滋味在当过兵的人生命里,永远是那么的刻骨生动。
人们常说:老了好怀旧,闲暇多回忆。面对熟悉而亲切的老式军用品,怎能不深深地感慨?感慨曾在军旅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感慨此生能有当兵的经历,是最宝贵的财富;感慨几十年过去,仍不敢忘记老部队、老首长、老战友;感慨岁至暮年,每当回想起那难忘的岁月,依然会迸发出一股如火的激情。
把念想永远留住,把军人的本质留住,把人生最辉煌最美好的时光留住,随时重新享受那种永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