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紧张而又艰辛的新兵连生活,忽然停下来,在悠闲、欢乐中度过一个祥和的春节,身心感到无比的愉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正月初五清晨,在值班排长洪亮的口令声中起床、集合、出早操!
上午8点全连在电教室集合,营教导员顶着寒风冒着细雨,骑着边三轮摩托车,准时赶来参加我们连“开训动员大会”。
在一阵噼里啪啦鞭炮声后,连长主持,一排长宣读了:连队的规章制度、全年训练计划、战备任务。连长再次强调军人的职责,军人的荣誉,要求各班长发言表态。班长们争先恐后,慷慨激昂的决心书,渲染得新兵们热血沸腾,接着一班长代表一班向四班,二班长向我们五班提交挑战书,现场积极火热的气氛把大会推向高潮……
在教导员煽情的总结中,特别是一句,“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习武武不精不算合格兵。”像一根火柴再次点燃了我们心底的激情火种。
连长一声:“各排带回,按计划组织训练。”班长们洪亮而又严厉的口令声此起彼伏。
阴沉的天空仍飘着淅淅细雨,寒风冷雨也挡不住,我们已燃烧起的青春热血。各班高吼着“一二三四”奔向训练场。
精神上向往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班长们趁热打铁,首先是热身。二炮连的热身运动很有特色的——冲坡。沿着进山的石头路跑几个回合,下山时大家嗷嗷叫,上山时每个都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最陡的急转弯处,我的牙根开始发麻,一直麻到心底。几趟下来,所有人都只剩下半条命,有的直接躺下,有的蹲着双手扶着地,有的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还能站着的也在不停地拍打着发抖的小腿。班长喝声又起:“站起来,动起来。”
热身结束各排分开,各占训练场一处,器械、投弹、障碍。首先是班长示范,老兵带头,看着班长们那飘逸的单双杠动作;随手一扔,就是四五十米的手榴弹;还有那干净利索跨越障碍的优美姿势,镇得新兵们心服口服。
我们排投弹训练的方式很特别,把各自的背包带,一头绑在操场边粗壮的马尾松上,一头握在手中,做投弹动作,拉背包带,谁先拉断谁先休息。在班长讲完动作要领,看着我们质疑的神情,指挥班副已做起示范,只见他扭腰、挥臂、扬腕,“啪”背包带清脆响起,“啪啪啪”连续几声后,背包带突然从中间崩裂。我们一看马上燃起信心,一下,两下,三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报告”陈智率先拉断,于是大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拼起命来,接着夏礼春,也喊起“报告,”我终于也拉断了。
最难受的是晚上体能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下蹲……这些枯燥费力而又偷不到巧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在数字中重复着,筋疲力尽也不是数字的终点,只有那救命的熄灯哨响起,才能得以喘息……
一个星期的强化训练,春节期间飙增的体重,又还原到刚进连队的样子。
周日的清晨,太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全连正常休假。
可以按比例请假外出了,新兵们还没有想好要去的地方,老兵已纷纷递交了请假报告。留守人员在营区自由活动,班长见我们无所事事,便提议带我们去捉迷藏,二排除指挥班副外出,七个新兵跟着三位班长来到连队“一线天”防守阵地,位于营区东南面,以平潭岛著名景点“一线天”为中心,利用山石地形而修建的——防空、堡垒、掩体一体化的永久战备工事,坚固、隐蔽,洞堡相连,沟壕互通,身临其中,被这巧夺天工而又宏大的工程深深震撼,不由感叹前辈们的艰辛和智慧,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豪情——这是我们的阵地!
我们全面熟识阵地的过程很简单,三位班长先藏,我们找,限时!第一局新兵输了。接着我们藏,班长找,很快我们一个个被“俘虏”出来!接着再来,我们忘记了身上所有疲惫和伤痛,一上午的时光就在这欢声笑语中淌过。在游戏中,我们即熟悉地形而又学会了隐藏自己。
下午在欢悦的心情中,二排全体在坑道里的水井旁洗了个畅快淋漓的冷水澡。
回来后,我找了一个安静角落,重温亲朋好友的来信并一一回复。家人最担心的是训练苦不苦,吃得好不好。虽然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最后只是写了“我已分到连队,连队风景优美,一切很好。我已习惯部队生活,我会好好干……。”
晚饭的哨声响起,各排列队、集合、饭前一首歌。刚一进食堂,朱建设就像看见亲娘一样,激动起来了!原来晚餐主食是白馒头,还没等喊“坐下,”馒头已到了他嘴里。班长可能是看到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就没有说什么。馒头对我来说也是很新鲜的,到部队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吞两个下去后,第三个感觉到了松软可口,第四个边吃边喝汤,好不容易把第五个咽下,实在干不动了。朱建设还在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吃得正欢,梁天亮笑呵呵在数着数,十、十一、十二……十八,不可思议!
班长手里捏着一个啃了半边的馒头,半张着嘴,瞪着大眼睛,像被点了穴似的,僵在那里,半天嘴里才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朱……,”在我们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朱建设舒畅地摸摸肚皮。经此一顿,他得了个雅号——“老朱”
连队组织晚点名,看电影——用单放机,在连队唯一一台21英寸彩电上播放租来的录像带。这是下连队后,最快乐的事。
熄灯前,二排各班开班务会。我们班长总结了一周来的每个人表现,先是肯定了进步,后是指出不足,有表扬也有批评。正在提出对下一周的要求时,地板突然轻轻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沉闷的轰隆声传过来。大家都竖起耳朵,几秒钟后声音消失了,我们班长开口道:“没事,有汽车上来。”指挥班长出门看看,见外面没动静猜到:“是不是地震了。”这时连队的集合哨声响起,连长通报:“刚刚接到上级电话通知,平潭发生了2.4——2.7级地震!各排注意,夜间听到紧急集合哨声,爬起来往外跑,要往空旷的地方跑,要注意山上的落石!”晚上睡觉,吓得我们衣服都没敢脱,在紧张中度过难眠的一夜。
请假外出、探亲的陆续归队,连队岗哨调整为白天营区门口哨位上,新兵轮班,两小时换一次。要求军容整洁,按规定佩戴枪支弹药。夜间两哨位以老带新,老兵为游动哨。
晚上一点钟,我被一班长轻轻推醒,匆匆穿好衣带好帽,迷迷糊糊地走出宿舍,刺骨的寒风迎面一拂,让我瞬间清醒。一班长打着手电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山间小路。在接近密林间的弹药库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厉喝:“口令!”
“和平!回令。”一班长答到。
“安康!”老朱在黑暗中打开手电,走了过来。
我系好老朱递过来的子弹袋,接过枪,在一班长的手电光中卸下弹夹,打开保险、拉枪栓,完成验枪。等我走进弹药库前的小哨所,老朱跟着一班长的手电光消失在丛林中。
漆黑的深夜里,无穷无尽的黑暗随之向我压迫过来,我睁大双眼,在黑暗中努力搜索着,一切都是徒劳,睁眼和闭着眼睛是一回事,伸手不见五指。摸索着在哨位里的石凳上坐下,乌乌的山风里夹杂着山石发出鸣叫声,有尖锐的、有低沉的,如哭似泣传进耳膜里。脑子里又不争气地浮现班长讲的“特务摸掉东澳三连哨兵的故事。”好不容易把这个杂念按下去,脑子里又涌出许多乱七八糟鬼怪蛇神。只觉得心怦怦乱撞,头皮发麻。能做的事,只能是把耳朵竖起来,把背紧贴石壁,大气也不敢出,把枪紧紧搂在怀里,一手握在枪栓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久违的手电光,划破包裹我的黑暗——班长来了!并带来了接哨的梁天亮。
走出黑暗中的小哨位,悬着的心刚刚落下,寒冷、饥饿又跟着向我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