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我生活的江南小镇,下了一夜雪,如约而至,雪落无声。今晨,我打开门一看,嗬!好大的雪啊!房屋上的积雪,足足有20厘米厚,整个大地像披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银装!
这时,手机响起,我打开一看:请各位老师,今天完成核酸检测,并上报。接下来,一家人快速地吃完早餐。我和爱人带着女儿去马桥社区做核酸检测。当我们还未到社区门口时,就眺望到做核酸检测的人很多,人们肩靠着肩,挤在一块儿,比超市做活动时的人还猖獗。一条由人排成的长龙,足足有一千米远。本以为,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我们起得早,然而真应了古人说得话:“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随着拥挤的人流,我们像蜗牛走路一样,慢慢地向前挪移。在寒风中等待,焦急、烦躁、无奈的心情齐袭上心头,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我们做核酸检测了,随着核酸检测完毕,我难以平静的心情,一瞬间如释重负。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洁白无瑕的小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轻盈地飘落下来,宛如美丽的银色蝴蝶在翩翩飞舞。爱人与小女儿边走边用手掌接空中的小雪花。他们二人,一大一小嬉戏捉雪,无忧无虑的情景,深深地感染了我,此情此景,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激动、喜悦,一扫近些天因疫情不能上班而带来的神情沮丧,郁闷之情。久违了,雪儿!我大声地朗诵起来:“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让我心头的阴霾见鬼去吧!我一路阔口朗诵徐志摩的诗,一路欣赏雪景,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了圣来超市的门口。女儿吵闹着要进去买好吃的,爱人拗不过女儿,只好牵着女儿的手进入超市,我也尾随其后。“刘老师您好!这是您家的二宝吗?”从超市里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是的,你是?”我连忙应声答问。“我是您以前的学生,小鹏啊!刘老师,难道您认不出我了吗?”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位穿着非常时尚的男青年。他身材修长,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上身穿黑色大衣,衣袂飘飘,敞开着,露出里面褐色的休闲装。下身穿黑色笔管式长裤,干净笔直。我仔细端祥着一脸灿烂笑容的他,确实就是我以前的学生小鹏。我俩没见过面,已有十二个年头了。小鹏刷的高出我一个头了,但是他的脸部的轮廓,我还能大致可辨。我俩一番寒暄后,我得知自从我俩一别后,第二天,他就跟着他的表叔到江苏常熟,学习服装裁剪技术。在常熟,他一干就是十一年,直到去年才回到家乡。在这十一年里,他在常熟尝尽了人间苦头,但是也磨练了他,让他学会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他能依照图纸上尺寸,裁剪出各种新款衣服来。去年,他的奶奶病危,接到姑妈的电话后,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辞掉了常熟的高薪工作,回到家服侍奶奶大半年,并陪奶奶走完了最后一程。小鹏双眼涕泪的告诉我,他奶奶奶去年12月7日过世的。这一生,他愧欠最多的人,就是奶奶。当我问及小鹏现在生活过得怎么样?小鹏自信满满地告诉我,他现在每个月的收入相当可观,一个月净到手工资就有八千多元,经过这些年的打拼,他去年在石桥英伦花园小区,还现款买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准备今年春节旁边结婚。我听着小鹏带着幸福的声音,娓娓道来,听在我的耳里,喜在我的心里。小鹏这个苦命的孩子,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打拼,自打江山,自登基,终于打出了一手好牌,终于追求到了他所要的幸福,可喜、可贺!
临分别的时候,小鹏特意买了一百多元的食品给我的女儿。我和爱人再三推辞,可是小鹏执意要送。在相互三番五次的拉拉扯扯中,急得小鹏脸膛绯红,说:“刘老师,您就收下吧!我小鹏能有今天的快乐生活,都是幸亏遇到您啊!”望着急不可耐的小鹏,我勉为其难地对爱人说:“收下吧,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吧!”听我这么说,小鹏笑着说:“刘老师,疫情期间,您要保重啊!您还是那样年轻。”是吗,我很乐意听小鹏的恭维话,受用!很好,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小鹏,你够义气,你还没有忘记我呀!
走出超市,我一直目送小鹏骑车远去,直至他消失在路的尽头。彼时,我思绪万千,关于小鹏的一幕幕往事,齐涌上心头。小鹏是一个不幸的孩子。在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不幸患得淋巴癌,花费了十几万元手术费,结果也没能保住他父亲的生命,接着,他的母亲又改嫁了。从那以后,小鹏就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生活十分困难。六年级上学期,开学一个星期了,小鹏仍然没有来上课。我就去家访,得知他家的实际困难后,我就积极为小鹏申请特困生救助款,并书面向学校领导反映:我班小鹏学生家的实际困难。学校根据我的陈述,主动地减免了小鹏的伙食费。在我的关心与爱护下,小鹏成功地完成了小学学习任务并顺利毕业。
上中学后,小鹏只念了一个学期,就辍学了。辍学后,小鹏由于家里无父母监管,整天游荡在马桥街上,无所事事,还和街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人玩。有一次,我放晚学回家,当行至新思路超市门口时,看见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出于好奇,我凑上前想看个究竟。在现场,我看到身高马大的老板,犹如老鹰抓小鸡般地抓住小鹏的上衣不放,并准备打电话报警。我连忙走上前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望着小鹏,从他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他的羞愧难当,无助的表情。我就对老板说,小鹏从他超市里拿了多少钱的东西,我将为他付款。老板说:“他虽然只偷了五十几元钱的东西,但是他经常来超市里偷。只要他来超市一回,超市里就要丢东西。今天,我必须给他一个下马威。”听完老板的控诉后,我就问老板,“小鹏每次来超市时,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来呢?”“不是的,他总是跟着三四个人一起来。”老板照实说。那么,我就跟老板理论起来。每次一起来三四个人,你怎么就断定,每一次丢的东西,都是小鹏偷得呢?也许,今天,小鹏还是初犯呢?同时,我还打起了感情牌,把小鹏不幸的身世告诉了老板,并告知老板,像小鹏这样的未成年人,现在应该还在学校读书呢!然而,他没有这个读书的条件。听完了我的倾情叙述后,老板也有了恻隐之心,再加上围观的“吃瓜”听众,也劝老板息事宁人,小鹏毕竟还是未成年人。好说歹说,我终于解开了老板的鹰抓手,付了钱款,拉着小鹏,兔也似的逃离了超市。当我送小鹏走到马桥小学门口时,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鹏啊,老师知道,你是一个本质不坏的孩子,你不能因为家里无人管你,而自暴自弃啊!你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你去世的父亲呢?怎么能对得起与你相依为命的奶奶呢?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好好做人,断绝同街上的小混混们的一切来往。回家后,找亲戚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说完,我把手中他在超市拿的东西塞到他手里,叫他早点回家,免得让他奶奶担忧。最后,我还送小鹏两句话,希望他在以后的日子里铭记:腊月腊梅心内开,花心都是苦出来。为人处世先有苦,先苦后甜有花开。
时光荏苒,转眼间十二年过去了。想不到,在今天这个疫情肆虐、雪花飘舞的冬日里,我不仅遇到了小鹏,还接受了小鹏的礼物。当年的小毛孩,如今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好青年!就是这位好青年,今天说得话与做得事,让我因为疫情不能工作,凄冷了好多天的心头一热,恰如这冬日里的一抹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