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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星雨:那口大瓮没有了 | 西北风

  • 作者:一言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11-28 22: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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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只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大瓮,应该是在我三岁那年,父亲用一口袋苞谷,在家门口跟北安来的卖瓮人换来的家当,架子车上几口大瓮按照大中小直径套装在一起,有好几套,看上去如同携家带口的流浪者。父亲仔细查看、筛选,挑中了这口外表漆黑油亮,瓮口均匀丰满的大瓮一家,大中小三个套装一起在我家落户了。

      那时家里刚盖好房子,空荡荡的厅堂敞开胸怀,热烈欢迎大瓮一家结伴来我家做客,它们的到来,让家里一下子有了热闹而富有的氛围。除了一口用来在院池里收集干净的雨水,其它的都用来存储麦子、玉米,和各种豆类。那时农村还没有普及水泥或者地板砖来铺地,老鼠们最擅长地道战,土墙下面的老鼠洞四通八达,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左邻右舍之间构建了一个互联网,不需要签证和护照,它们就可以畅通无阻,闲庭信步般游走其中。大瓮敦实坚硬的身体,配上厚重的石头凿成的盖子,彻底杜绝了老鼠们祸害粮食的念想,只能饥不择食地去啃咬那些旧麻袋里面的鸡饲料,或者放置在厨房里的红薯、南瓜等蔬菜。

      我那时个子矮小,还没有大瓮高,起初它也是用来存放小麦的,后来院池那只水瓮,被委派去分家另过的大哥家服役,高大魁梧的它被父亲挑选出来,继续当水瓮使用。关中地区的秋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像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样,向公婆展示它的勤劳,一刻也不闲着。水瓮满了,父亲把水桶往瓮里一沉,提上来就是满满一桶水,浇完了菜地又浇枣树、柿子树,让它们喝个够,实在用不完的水就储存在水窖里。之前村里吃的都是井水,因为卤泊滩周围的水质含氟量超标,村里人基本牙齿发黄。于是国家号召老百姓箍窖,可以购买罐车拉来的自来水,也可以储存雨水或雪水,爷爷说雨水是软水,泡茶好喝,熬的小米粥也粘稠香甜。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农人,开始采用轻便的铁皮粮囤来储存口粮,余粮则全部卖掉,平房和自来水普及以后,大水瓮基本没有了用武之地。房子盖好以后,我本想用直径不同的瓮盖子,错落有致地装饰在庭院,可以避免杂草疯长,方便为花木修枝剪叶,雨天摘菜也不会踩着泥泞。村里人家门口都闲置着许多瓮盖子,鞠躬尽瘁的大瓮完成了历史使命,却因为占地方,不值钱,便觉没有收藏的价值和必要,被滚入城壕,粉身碎骨,埋没于萋萋野草,与建筑垃圾为伍。

      去年春天,我决定拆掉老屋的六间木料对檐房,盖上一百多平方米的混凝土现浇房,这样回老家也方便,有个婚丧嫁娶之事,舟车劳顿后,可以栖息在自己的小窝。拆房的挖掘机施工时,我特地把这口大水瓮抢救了出来,因为没有人力,其它老物件来不及搬出,都被着急赶施工进度的司机掩埋在废墟之下了。

      接下来开始清理垃圾、垫高地基,砌墙和灰,喷淋现浇屋面,大瓮功不可没,成了最佳的盛水工具,给施工带来不少方便。后来它被同期施工的堂哥搬过去使用,放在路边给搅拌机备水,施工队撤离后。因为疫情的持久肆虐,它孤零零地守候在路边,成了被遗弃的孤儿。

      此时的我,正在西安装修房子,施工结束却被村委会告知,非常时期,在外人员一概不能回家,只好叮嘱二哥一定要把它搬回院子,以后我要栽睡莲用,作为老宅留存的唯一旧物件,也是个念想。二哥满口答应,却迟迟没有行动,我一直担心它会被那个顽皮的孩子推倒,或者被某个冒失的司机撞烂。

      疫情过后,我问二哥,你把水瓮搬回院子了吗?他大大咧咧地说,说搬哩一直忙滴顾不上,总说一个烂瓮也没有人要,前几天你录哥说他用铲车给端进去,省劲,结果等我赶过去帮忙时,他已经把瓮从铲车上卸哈来了,但是,但是瓮打了……哎,一个烂瓮,你录哥说他后院里还有好几个哩,想用了随便搬一个过来。可是我想无论搬哪个过来,也不再是我牵肠挂肚的它了。它身上映照过爷和婆慈祥的笑容,也聚焦过大和妈热切的目光,更见证过峥嵘岁月里,一个家庭的酸甜苦辣,世事更迭的悲欢离合……

      那口大瓮,也只比我小三岁!

    【审核人:凌木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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