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11年了，老爸离开我们11年了。
由于疫情和距离的原因，三年没去拜祭老爸了，今年清明节，我一定去给老爸上上坟，看看老爸。脑海中经常会晃动着老爸的形象和身影，有点想他……
小时候听爸爸说过，他从小是孤儿，童年及其苦难，他出生在湖南双峰的一个乡村里，这里也是曾国藩的老家。1岁多时，我奶奶因为生孩子去世了，而我爷爷，在我爸2岁多时也因为积劳成疾去世了，留下姐弟四人，孤苦伶仃，在他叔叔一家的兼顾下，自我艰难成长。我爸爸应该是比他大10几岁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妈带大的，爸爸经常和我提起姑妈的养育之恩。后来姑妈也嫁人了，把这个没爹没娘的弟弟也一起带去了，这个姐夫家做些生意，家境还算比较殷实，小弟弟就在姐夫家干活做工，在姐夫家的药铺学徒抓药，也学过杀猪，挑过煤，什么活都干。长大一些后，爸爸跟着他的二哥和其他乡亲一起去了江西浒坑挖矿，成了小矿工。
幸运的是，解放了，没读过小学的爸爸在政府的帮助下读了中学速成班，有了文化，凭着爸爸的聪明机灵好学，50年代被保送去长沙读了大学，当时的中南矿冶学院，就是现在的中南大学。爸爸学的地质，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了湘潭的地质勘探队工作。
有一年，爸爸来到涟源看望他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大伯以前是军人，朝鲜战争结束后，转业回到了湖南涟源水利电力局工作。就这次探亲，机缘巧合，经人介绍爸爸认识了我的妈妈，我妈妈那时刚刚高中毕业，因为家庭工商地主成分，不允许考大学，就在当地做民办教师。他们俩竟然情投意合，结婚了。
因此，爸爸就从湘潭调到了涟源煤炭局，先是在沙坪煤矿当工程师。我们一家住在县城，记得我小时候，爸爸也带我去煤矿玩过几次，他要上班，下矿井，我就和矿上的叔叔还有小朋友玩耍，一看爸爸下班就很高兴，他带着矿工帽，穿着工装，那时我还觉得挺帅气的呢。后来，爸爸也回到了县城的局里，之后因为工作需要，调入劳动局专管安全生产工作，也担任了一定的领导职位，直到退休。
爸爸个子不高，清瘦，但长得挺靓仔，五官端正立体，黝黑的皮肤，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眼睛不算大，却也炯炯有神。妈妈个子也不高，还有点胖，所以经常听他们俩互相揶揄，“哎哟，三坨牛屎高”，“哈哈，像个红薯坨”，就这样，“牛屎”和“红薯”也在磕磕拌拌，吵吵闹闹，坎坎坷坷，互相扶持，互相陪伴中，培育了我们四个子女。
爸爸性格很开朗，身体也很好，可能和他之前地质勘探工作到处去野外有关系，爸爸爱活动，待不住，喜欢出去玩，记得他经常和我堂哥一起去田里抓麻呱，抓泥鳅，去钓鱼，抓回来后我们又欢天喜地的改善生活。
爸爸的字写的也不错，钢笔字遒劲有力，毛笔字端庄大气。记得爸爸还会写反字，写了以后让我们几个猜，看不出来，爸爸把纸反过来举起对着灯光一看，哦，原来这么回事;还有，爸爸还会玩小魔术，小时候爸爸给我们玩钢笔消失的魔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钢笔明明抓在手上，怎么爸爸一松手就不见了呢?后来被妈妈给破解了，从爸爸手臂上搜出了橡皮筋，原来钢笔套了橡皮筋被弹回了衣袖里，哈哈，发现后，我们都很高兴，终于破解了爸爸的魔术。
爸爸喜欢抽烟喝酒喝茶，从小的记忆力里，老爸烟不离手，酒不离口。最早看老爸自己卷喇叭筒烟抽，后来买了一个小小的卷烟器，我们好喜欢帮老爸卷烟，觉得很好玩。再后来，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些，也就买一包一包的烟抽了。一边抽烟，一边泡着浓浓的茶叶喝着，老爸的茶杯也积着厚厚的黑茶垢。
对于爸爸喝酒，记忆更加深刻，爸爸每餐都得喝一杯白酒，成了习惯，所以长期以来，家里常备米酒，一坛一坛的，都是老爸找酒厂人买或者乡下酿酒。一辈子烟酒，老爸从来不买贵的，都是抽和喝最便宜的，戒不了，但也舍不得花钱。每餐前，都是我们先帮他从坛子里舀一杯酒，喝酒吃菜，喝了酒，他就话多，餐桌上，一边喝酒一边教育我们姊妹，饭桌训导，那是我爸的主场，谁也不能反驳，不能说话，只能他一个人说，我们都只能听着，谁要是敢顶嘴反驳，那就是捅了马蜂窝，肯定会被骂一顿。我们几个孩子也就只管吃饭，任爸爸啰嗦，吃完就走，他自己慢慢吃。有时候，晚上也端着酒杯慢慢喝，边喝边在床边叨叨，叨叨过去苦难的成长经历，自己从小没见过父母，他很想他们，很想知道父母的模样，叨叨现在的幸福生活，我们要珍惜，要好好学习，努力奋斗，叨叨要勤俭节约，不能浪费，哪怕一粒米，直到我们睡着了，老爸还在继续。那时，我们都很烦爸爸的唠叨，就这样，我们在老爸的叨叨声中逐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可是，老爸也老了。
退休后的老爸，跟着我们姊妹在广东生活，每天下下棋，写写字，钓钓鱼，做做饭菜，带带孙子孙女，和我妈拌拌嘴吵吵架，过着还算幸福的晚年。可是烟酒还是不离。
2008年的某一天，接到老爸的QQ视频电话，说喉咙哑痛，去医院看了，耳鼻喉科医生说，先吃一个星期消炎药，如果还是痛，就必须做进一步检查。我是医生，心里有一种不详之感，但老爸那时非得等我回国后去我们医院检查，活检结果不好，喉癌。找了最好的肿瘤医院和最好的医生做了手术，可是，从此，老爸再也不能说话了，我们再也听不到老爸的叨叨了。一个沉默的世界对爱说话的老爸来说打击是非常沉重的，有话说不出，有意见表达不了，只能用笔写字，有时只能干着急，急的瞪眼，手舞足蹈，眼见爸爸的脾气越加急躁。那是一段非常难过和痛苦不堪的日子，坚强的老爸也慢慢的接受和适应了，这个过程也苦了老妈，一样要适应和接受老爸的情绪变化。
过了一年多，突然又发现颈部淋巴结大，活检结果出现了淋巴结转移，再次手术和放疗，快80岁的老爸天天穿梭在我家和医院之间，坚持治疗着，那时还是积极乐观的，还能出去钓鱼，玩玩走走，还去江西看望他亲爱的姐姐和二哥。2年过去了，大姑妈和二伯相继过世，或许是各种打击吧，随后老爸告诉我，他左腿痛，会不会坐骨神经痛?没想到竟然是癌症骨转移，医生要求他不要自己到处走动了，容易骨折，从此，老爸坐上了轮椅，再也没能站起来。癌症骨转移最后是疼痛难忍，那种痛苦也只有老爸自己知道，老爸一直坚强的挺着，眼见使用止痛药和止痛贴级别越来越高，身体也急剧消瘦……
2012年8月25日3：56，老爸永远离开了我们。
妈妈和我们弟妹及孙儿们都守在老爸身边，当心电图呈现一条直线以后，老爸的眼睛却一直没有合上。或许老爸还眷念着这个世界，舍不得离开，他深深的爱着他的孩子们，他还有很多的牵挂，他还有很多的念想……，他还没能表达。我轻轻的把老爸的双眼合上，老爸，您安息吧，天堂没有疾病，没有痛苦;老爸，您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去年，在清理抽屉的时候，翻出来老爸退休后在我家写的一本毛笔字，里面有他写的很多诗词，记录着他的心境和感慨。老爸竟然还会诗词，我很惊讶，我太不了解老爸的内心世界了……
老爸，我想你!
2024-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