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钟表师傅
汤碧峰
文昌路果木烤鸭店旁边的小区门口，有一修钟表的老师傅在摆摊，早几年在人行道上，这两年不让放马路上，就在小区铁门旁边，有人来管就搬里面，管理的人走了，又放铁门外面，反正他的摊子搬一下也方便，就一只破方凳，上面放块纤维板当工作台，一只自己用皮条订的，可以收放的小凳子。
工作台前的广告板上写着：“祖传精修钟表”，修机械表、石英表、配电池等。我丝毫不怀疑他所说的祖传技术，看他那放工具的铁盒子，锈迹斑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年头了。盒子里的修表工具和可以夹在眼眶中的放大镜，显然是老物件，可以当文物参观了。
且不管这老师傅多大年纪，凭这破摊子，一看就是一位没落的工匠。每次经过这里，从没见他在修手表，最多也就有一两只破闹钟放摊子上，见最多的是几版各种型号的手表电池，想必是换电池的还有光顾。看到修表手艺的没落，让我想起自己当初买第一块手表时的美好时光。
1971年我调钢铁厂工作，钢铁厂离县城五公里，俗称十里牌，路是沙石公路。厂里大部分是小年青，要是有一辆自行车，就不用睡厂里的毛竹工棚，直接可以回家了，可29元的工资，买车的钱确实难筹集。
于是有人牵头做会，凑十个人，每人每月出十元钱给一个人，抽签定顺序。我抽到第五位，手气不算差。拿了钱我却并没买自行车，而是买了一块上海产的宝石花手表。宝石花表不用凭票，才90元，看上去大气，上面有一朵宝石花，很漂亮。
当年有那么一块漂亮的手表，在女孩子面前要加分不少。于是对表特别珍惜，有点脏就用牙膏擦干净。这表用了十年，1980年，电池动力的石英表大量进入市场，同事从广东带回来的石英表才五六十元，而且有日历，既漂亮功能又多，机械表一下子被淘汰了。
没几年，传呼机、手机相继问世，手表不吃香了。智能手机的普及，手表彻底被抛弃在抽屉角落里。同时淘汰的还有产业和经营行业，现在的年轻人怕是没听说过，嘉兴曾经有过一个钟表厂，生产过钟和手表。
退休前夕，见抽屉里的一只钨钢表不走了，这表我很喜欢，乌黑发亮，沉甸甸的，是北京石景山区为建国60周年定制的礼品表。去江南大厦钟表部换电池，说是芯片坏了，换个芯片100元。我不信，跑到禾兴路的一家钟表店咨询价格?对方说同类表值一千元。
一千元的表换个芯片100元也值，修好后两年，放在抽屉里电池用完了，在小区附近的个体店换电池，店主问我换一般性的还是好一点?一般性的40元，好一点的100元。哪么贵?就一般的吧。才一年多又停了，网上一查，淘宝上最好的石英表也才三、五十元，还换什么电池?
一次在附近的烧卖店吃烧卖，正好那个体店的老头也在，我不客气的指责他：都是一条街上的街坊，换个手表电池40元，你也真下得了手?买个手表才几钿?那老头一声不吭。现在看到文昌路上的祖传修表匠，我在想，这行当没落是必然的了。
前些日子看到修表摊前放了两排手表，老师傅两只手上也各戴着两三只表，边上放一纸牌，标价每只20元，老师傅不修表开始改行卖手表了。看到六七只金光发亮的涂金手表，我忍不住停在摊位前观看，多漂亮的手表。
老师傅见我观看，立马向我推荐：你随便挑，二十元，我收来时就这价，一盒利群烟22元，一包烟钱也不到。我说表是不错，可有了手机谁还用手表。老师傅说，手机拿进拿出，没手表方便。我很同情老师傅，但只能实话实说：表可以不戴，手机不能不拿，没手机你许多事情办不了，任何东西，不用就是一堆垃圾。
在职时，总是劝离职的员工：找个工作不容易，不要轻易跳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看这修钟表的，觉得自己观念要改了，状元没了用武之地，还要这状元干什么?我仿佛又听见小时候，那些走街穿巷手艺人的吆喝声：修阳伞补雨伞!补缸补甏!补碗哟……
二〇二三年八月十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