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嫂,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位很有气质、很智慧的而从不说错话、能说会道的母亲,是一位从不让生活想象成彩色的肥皂泡,而是实实在在过日子的母亲。
真正了解荷塘嫂还是我20虚岁那年起,她大儿子参军入伍那天,我去送行。去时荷塘嫂正含泪嘱咐:“……到部队要和大鸽小,既要听从领导安排、遵守纪律,又要和战友友爱互助,不要斤斤计较,不要冲动发憨”她看到我,忙招呼,“叔,感谢你来送行,你跟他说两句吧”。其实我们是两姓,她叫我叔,是我父亲跟她公公是世交兄弟,按照传统乡风她随儿女们叫。我和她大儿子是同村、同年、同学,她大儿子隔三差五到我家玩,我们之间看似叔侄关系,实质是兄弟关系。根据她的意向,我对她大儿子说:“你志在国防,保国卫家,放心去军营,家里有我们!”荷塘嫂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儿子去了部队,她探了几次亲,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鸡蛋、花生送给战士们。军哥哥们一致夸荷塘嫂:“和人热情的好母亲”。荷塘嫂之所以到部队看望儿子,是为了引导儿子和战友们更友爱互助、齐心协力;鼓励儿子,作为军人应有高格局。
我毕业后不在家,对荷塘嫂大儿子毕业后的一段时间了解不是太多。荷塘嫂大儿子入伍后,我到联中当教师了,能经常去看看荷塘嫂他们,我才了解到,其实荷塘嫂大儿子在入伍前遭受过一段挫折。
1974年荷塘嫂带着初出校门的大儿子到大队毛遂自荐,经努力,大儿子成了乡工作组成员,分到湖滨生产队指导队长抓生产。去了没多久,由于队长安排队员下湖捕鱼,没有听他的指导铲草皮、沤肥料,他就将队长捆绑起来送到驻村工作组队部,村民们闹了起来,乡工作组就将荷塘嫂大儿子送回了家。
大儿子被送回家后,其父粗野的骂了一通就不闻不问了。而荷塘嫂引导儿子说:“一个人做工作,方法比目的更重要!你这次失败在方法上,以后做事、走路应注意方法,做事不要激进”。母亲的话让儿子震惊,文盲母亲居然能说出比文化人还文化的话,而自己从未注意过,总觉得母亲是一位平常的农村妇女。这样看来,要好好读读社会中像母亲这样的书,改变自己的行走方式。
荷塘嫂又领着大儿子四处奔走,希望大队领导能给她儿子机会。大队领导看着荷塘嫂这位貌不出众的乡村母亲,说话思路清晰,似行云流水而又落落大方,被感动了。正好村里有一位民办教师是知青,要回城,领导让她大儿子当上了民办教师。
1976年,荷塘嫂大儿子应征入伍,从新兵连起勤学苦练,入党提干、上军校、进军区,一路前行。
上世纪九十年代起,荷塘嫂大儿子每年回乡探亲,在她这位母亲陪同下,都要看望村中65岁以上的老人并送给每位老人数百元钱。荷塘嫂不但在尊老上身体力行、谆谆诱导,而且对生灾害病者,荷塘嫂嘱咐儿子能力尽所能时应伸出援助之手。但对拉关系,走大儿子的后门,她就一律拒之门外。
荷塘嫂的大儿子从军区到企业,做的风生水起,有好多人来傍,她都理智委婉拒绝。其中本村一位小混混想进她大儿子的企业,她和蔼悦色的说:“你有一技之长吗?你肯吃苦吗?你小学毕业后是靠你父亲承包的田地山林而生活,整天无所事事瞎混。我儿子的企业不是一般的企业,是寻呼台,你进去能干什么?”这位混混从此不理荷塘嫂。后来,这位小混混在大都市饭店吃饭时闹事,被打成残瘫,只能与轮椅相伴,荷塘嫂去看望他,混混仍冷着个脸不理不睬荷塘嫂。家人们说:“他都不理你,你还去看他。”荷塘嫂说:“他不理我,是我拒绝了他,我去看他,让他知道还有乡情在,乡亲们在关心他”。
荷塘嫂在陪儿敬老乡访中,有少数女人抵触:“我们家老人有儿有女有孙子,要你家送钱来干嘛?这不是给我们做儿女的难看吗?”荷塘嫂微笑着说:“我们知道你们有孝心,但我儿在外难得回来,常常思念村中老一辈,回来了,看看老人们是一种情分”。还有的村妇说:“给你家采茶叶少抠门点,多给点工钱,验收茶叶少挑三拣四,这才是真正的善行”。荷塘嫂还是微笑着说:“我儿看望村中老人是一种割不断的乡情,付多少采茶工钱是根据行情对劳有所得的尊重。至于对茶叶的验收,是告诫大家别暴殄天物”。大儿子惊讶母亲一套一套的说法:“娘,您这些说词是哪里来的,一般的文化人都说不出来!”荷塘嫂笑盈盈的说:“自家有二亩地茶叶,采茶、制茶要请人,要管理,遇到管理纷争你总不能老是事后诸葛亮吧,应该随时解释清楚!这就需要看电视新闻、请教专业人,学点管理新政策”。那时大儿子对母亲的与时俱进佩服的很。
大儿子有出息后,荷塘嫂就将精力放在落榜的小儿子身上。
小儿子落榜后没少受罪。当时能干而有火爆脾气的父亲就逼迫小儿子干农活。到插秧时,只对从未插过秧的小儿子讲一遍,就要他插秧插得像模像样,结果自然是插不好。火爆脾气的父亲就将他的头强按在水里闷。荷塘嫂就批评她丈夫:“他一次都未插过,能这样已经不错了。你要他能和你一样,你这点活干了多少年了,你自己不知道?你不让他多花时间练熟,就要一口吃成个胖子,你会当师傅吗?你的路子对吗?再说,遇到困难或出了问题不想想办法解决,靠打骂能解决?”
她教育引导小儿子:立足社会要选择适合自己的专业发展,要有自己的拿手戏。小儿子根据母亲的启发,通过自考,获得了国级律师资格。进入了县法院,成为企业、民众的法律顾问。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我退休离家时,荷塘嫂已82虚岁,那时荷塘嫂精气神还不错。可几年未见荷塘嫂,今年中秋回来看望她,她居然说话有点时清醒时糊涂。真是岁月易逝,青春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