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或许是因为受镜头、画面和时间的限制,电影没有能对小说的另一条重要线路给予应有的描写和展示,那就是男主人公罗切斯特年轻时的幼稚、上当、堕落,中年在欲海里挣扎,与简·爱产生真正的爱情从而使沉沦的心灵获救,人性向善的一条线路,而这一条线路是不应被忽视的。而且,或许是出于对阅读的偏爱,电影直观的画面限制人的想象,还是让我们看小说的叙述:
罗切斯特的父亲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他决意要使家产保持完整。分割他的田产,把一部分分给他的二儿子,这是他怎么都不愿意的。他要在死后把全部家产都留给罗切斯特的哥哥罗兰。可他也不愿让他的另一个儿子成为穷人。于是他找到他的老朋友,西印度群岛的种植园主又是商人的梅森。他确信梅森财产多又可靠,知道梅森愿意给女儿一笔三万英镑的财产。为了三万英镑,罗切斯特的父亲,不顾梅森的女儿是个疯子,一个“不可能舒畅地跟她在一起度过一个晚上,甚至是白天的一个小时”的疯子,(323)隐瞒真相,欺骗罗切斯特结了这门亲。(323)
法律保护婚姻,可不能用法律,用合法的手续摆脱隐瞒真相,“娶了一个荒淫放纵妻子”(323)的婚姻。“因为当时医生已经诊断出,我的妻子疯了——她的恣意妄为已经使疯病的胚芽过早地长了起来”。(324)罗切斯特接近了绝望的边缘。(324)“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不可能另娶一个更好的妻子。”绝望使26岁的罗切斯特几乎自杀。(325)
罗切斯特把疯妻带回了英国,把她安顿在桑菲尔德府三楼的一间屋子里。又终于从格里姆斯比疯人院高薪雇来了格雷斯·普尔太太,专门看护疯妻。(326)“尽管我还有另外一幢老屋子芬丁庄园,它甚至比这儿还要偏僻隐蔽。我满可以十分安全地让她住在那儿,可是考虑到它地处森林的中心,不利于健康,良心上不忍作这样的安排。那些潮湿的墙壁说不定很快就会让我摆脱掉她这个负担。”(317)也不愿把她送进疯人院,让疯人院的管理员用冷水浇她。(电影语)
从此,罗切斯特开始了长达10年的到处漫游的生活。圣彼得堡、巴黎、罗马、那不勒斯、佛罗伦萨都留下他放荡生活的足迹,(328、329)甚至因与法国舞女瓦伦的放荡,还带回一个莫名的养女阿黛尔,(148)直到在一个严寒的冬日下午,罗切斯特回到桑菲尔德府,前来应聘当阿黛尔的家庭教师的简·爱的出现。简·爱的善良、可爱、有天赋,(333)让罗切斯特感觉到“我第一次找到了我能真正爱的人——我找到了你。你是我的同情者——是我本性中好的一面——我善良的天使——我对你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恋之情。”(333)可横在他们面前的是罗切斯特的疯妻。罗切斯特为了跟简·爱结婚,向她隐瞒了他已结婚的事实。可就在他们在教堂举行婚礼之时,罗切斯特的疯妻的弟弟在回牙买加途中,暂时留在马德拉养病时,从简·爱的另一个舅舅爱先生那里得知简·爱要与罗切斯特结婚的消息,很快赶到英国阻止了婚礼的继续进行。(311)
接下来的小说故事是,简·爱出走,孤寂地离开了“我的主人”,罗切斯特的疯妻又一次趁普尔太太喝了酒以后,呼呼大睡之机,掏走了她口袋里的钥匙,逃出关她的房间,点着了罗切斯特住的房间。这一回可没有上一次幸运,有简·爱及时扑灭了已燃着罗切斯特的床单的火势,而是桑菲尔德府上上下下全部烧着了。罗切斯特为了救疯妻,从天窗爬上屋顶,大声喊着“伯莎!”可她大叫一声,纵身跳了下来,摔死了。罗切斯特也随着轰隆一声——房子整个儿塌下来了,双目失明,残废了一只手。(457)
爱情故事的结局,不是悲剧就是终成眷属,小说是后者。简·爱历经磨难后又回到了罗切斯特的身边。罗切斯特也终于由年轻上当、堕落,继而在欲海中挣扎,最终在人性向善的路径上收获了爱情。
那么罗切斯特为什么不离婚呢?为什么不打破这束缚人性的、“简直是地域”“无底深渊”(325)的牢笼呢?是恶法阻碍,是小说男主人公人性向善的驱使。人性乃天性,但天性不是任性。无怪乎有评论称“罗切斯特是继《失乐园》中的撒旦之后,颇为典型的‘黑色英雄’之一”。(封四)发端于十三四世纪,全盛于十六世纪的欧洲新兴资产阶级反封建、反教会的思想文化运动,虽然在十七世纪初逐渐衰落,但它仍然为近代欧洲资产阶级文学奠定了基础。小说男主人公罗切斯特人性的善,更是夏洛蒂·勃朗特人文主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