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像在某私人藏书处见过余秋雨的系列文化丛书。从新华书店抽出他的这本《行者无疆》时,是想试试自己的耐性和热爱程度。放在床头静静地躺了几天,有时目光及至,想到了那句“书非借不能读也”。尘世的庸俗难免会悄没声息地覆盖掉心底那点可怜的雅致。
爱上一本书,有时就像爱上一个人,通常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那晚有闲,顺手摸到了这本被遗忘的书。《行者无疆》分了几部分,南欧中欧西欧北欧。我把几个欧哗哗哗地翻了翻,对小象说,别说东南西北欧26个国家96座城市了,我一个欧都没去过。
停了5秒,我补了一句:中国26个城市我都没去过。
停了2秒,我又追了一句:肥东26个村我都没去过。
小象在一边宽容地笑笑。
过去在境外行程单上见到的罗马埃及意大利德国,直到现在还停留在行程单上,遥遥不可期。那些深藏在地名后面的文化,更是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闪瞎了我的眼。余秋雨是用脚步丈量欧洲,用灵魂与欧洲的老人和旧物对话。而我,只能坐在家里,捧着他的文化,艰难地啃读西方文明。
很多年来,我一直拒绝西方小说。对其文化背景的无知,对其拗口长名的不记,都让我对西方文化望而却步。初中时读的《飘》,极有可能是在闲书极度匮乏的情况下无奈就读:难看总比没得看强。包括去年读的《追风筝的人》,也是在看过电影之后才去追读原著。
相比于美国和日本,欧洲的历史更久更远。就像余秋雨在书中所说,能与欧洲罗马比肩历史长度的,只有西安。人们更多地是从电影中去看西方文化。电影又如何能解剖历史之一二呢,而文化,又怎么能仅仅靠看呢。置身其中,抚摸沧桑,那历史感,说不定就卷土而来了。
02
从南欧到中欧,我用了不少时间。余秋雨从意大利到奥地利可能只用了几个小时。琐碎和慵懒耽误了我的游览。决定再步入无疆的山河时,恰好一脚踏入了奥地利。 奥地利带给我的印象,除了音乐,我想不起来还有其他。在余秋雨笔下,我看到了一直向往的原生态建筑风格,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人与屋不张扬不显摆,收敛自我,享受自然。“要回归自然首先得把自己回归了。”人为的刻意为之,大自然可能会宽容对待,可人的眼睛还是会出卖内心的渴求。
萨尔斯堡因为莫扎特的问世扭转了城市的生活气氛,一座调皮笑闹的城市因为伟大音乐而添了些深沉。文中有句话让我有了点顿悟:世俗文化整体暗淡,生命激情日趋疲沓。如梦初醒,幡然醒悟。 世间的许多不愉快或矛盾,皆是由认知不同造成。你眼里的下里巴,可能是他人的阳春白雪。更多时候激情就潜藏在世俗里,世俗更显五彩斑斓。平凡岁月里,多是柴米油盐相伴,哪能时时诗词歌赋。有闹剧有笑料的人间,才更可爱吧。
03
如果单从因果关系来看,历史经不起研究和推敲。
这是看过《行者无疆》第75页—81页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个人结论。
这一段写的是关于葡萄牙的里斯本。不管是葡萄牙还是里斯本,与我而言,都是极其陌生的名字。葡萄牙尚且听过,自然是与澳门有关联的。
十五世纪的世界历史离我们太遥远,只能借助史料和百度了。我太懒了,干脆直接从余秋雨给我的提示里走近那个时代,他是文化大家,又是亲身考察,自然不会糊弄我。当里斯本的船队要求停泊澳门的时候,中国明代的地方官员在澳门筑墙限制葡萄牙人活动。然后,一场大瘟疫笼罩了里斯本。瘟疫刚过不久,里斯本又发生大地震。
当他们要求在澳门上岸搭棚暂住的时候,又发生一次大地震。数万建筑只剩下了几千,人员伤亡情况不得而知。
我们如何对待他者,他者就会如何对待我们,因为我们同为他者之他者。同理,我们如何对待自然,自然也会如何对待我们,因为我们深处自然之中。
再来认识一位外国老人,古本江。单看这三个字,我以为是姓古名本江。百度一查,真的是外国人。全名:卡洛斯特•古本江Calouste Gulbenkian (1869-1955)。生于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的亚美尼亚人,后来入籍英国,土耳其石油公司的创始人。
按照余秋雨的描写,他是波斯湾石油开采的早期推动者。他探明波斯湾石油贮勤丰富,又风尘仆仆地周游列国,苦口婆心地动员他们开采,并帮助设计开采规模,联系国际市场。他没有炼油厂,没有分销商,但他是天生的石油外交家,拥有所有奥斯曼帝国境内石油收入的5%,每项开采计划中都占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大家都叫他“百分之五先生”。
他死于葡萄牙首都里斯本,在那里,用他的遗产设立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世界级文化基金会,用以文化科技教育领域的资助。
以我肤浅的个人认识,古先生动员世界去开采波斯湾地下源源不断的液体,无意中点燃起无穷无尽的战火,又拿那片古老而苍凉的地下之火的百分之五的气力滋养着现代文明。难道这是所谓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些烙着葡萄牙里斯本印迹的故事,让余秋雨的南欧之行在这里画了个句号,也让这个湿热的上午加了点油津津。
04
看了会书,关于德国、关于柏林、关于黑格尔。只十页,中途停下来几次,眼睛投向窗外的某个点,企图请窗台上的绿意能帮助我消化消化。最终还是彻底放下,起身伸伸懒腰踢踢腿,让那些读过的字快意地随风自舞。
文章的极致如老街疏桐,桐下旧座,座间闲谈。《行者无疆》与其他纯文学作品不同。它没有什么华丽的形容词、排比句,它如老友座谈,闲闲道来,带给人的思索更多。纯文学小说可以半日一部中长篇,余秋雨没给我这个速度。他把他的思想融入到散文里,也把他的思索抛给了读者,让读者在欧洲宏大的历史面前愣愣地发呆,并展开无限的思想驰骋。
世上真正的大问题都鸿蒙难解,过于清晰的回答只是一种逻辑安慰。小说毕竟是小说,情节和技巧构成了它的大部分,思想占了全部的十分之三。如果想打发时间,可以读读小说。如果想让思想灵动起来,还是读一读真正的文学吧,而且是大家的作品。捧着伟大的文学消闲半日,或许也会使人的灵魂高大起来。
05
在《行者无疆》里,作者自然地流露了一些个人观点。有的观点可能与这个社会违和,但,却让我产生共鸣。
纵观世界历史,各有特点。就像电影、电视,我们更多的是在歪曲历史,那些宫廷剧就是最好的佐证:除了尔虞我诈争风吃醋,皇帝们好像没干啥正经事,不是几个女人争一个男人,就是几个男人争一个女人。也许,这些剧情在事实中也确实存在,真中有假,假里存真,人性谁能说得清呢。世界各国其实都有宫廷,他们在回顾时,更多的是坦诚。不管是丑恶的还是美好的,都真实呈现。少了勾心斗角,多了铁血丹心。一切都赤裸裸,却比藏着掖着更显尊严。
在《空空的书架》里,余秋雨在洪堡大学门前的石刻前驻足,1933年发生在那里的焚书被政府铭记警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错了就是错了,历史无法抹去痕迹。“用一页污浊,换来万般庄严”。我们是不是少了那份直面现实的勇气。中国发生过多少次焚书事件呢?又有哪座城市因此而铸碑立刻?可能有吧,只是我不知道。
洪堡大学(柏林大学)二楼上的黑白照片,那些曾经就读该校并获得诺贝尔奖以及其他成就的学子们,只以一枚枚小小的黑白照片存于过道墙上。余秋雨在照片前笑了起来:中国大学的校长们去那里看看后,不知道会不会撤除悬挂在校园里的那些自我陶醉的大话。
低调有内涵,这样的句子常见,可真正能体现并达到境界的极少。而在欧洲,可能只是常态。我们的口号和形式把“低调有内涵”这样美好的词完美地掩埋了。就像贫穷,当我们没有高度的自信时,只好用声势浩大的口号来掩饰;又如丑女,金银掩盖不了艳俗。还有拍照,人家想笑就笑,根本不考虑皱纹,灿烂就好,我们只敢戴着滤镜浅浅笑。有些真实如同白发,即便染了又染,又能掩盖得了多久;遮羞布用得多了,快忘记羞字怎么写了。大众的文化信仰令人堪忧。
06
天气预报说要注意大风大雨,考虑到体重不足120,就没外出添乱了。在“烟花”狂欢不止的动静中,躺平于百平米的方寸之家,捧了一天的余秋雨。
从瑞士到巴黎,只一个翻页的速度。刚刚还在数着瑞士手表的指针,翻过薄薄的一页,一脚就踏上了巴黎。
前面余秋雨提及,瑞士曾经是个中立国,百余年时间里靠输出雇佣军保存了本国的根基。当他国都在制造枪炮时,瑞士人气定神闲地在制造手表。等到硝烟都散去,人们定睛一看,只有瑞士设定的指针,游走在世界的手腕上。
不过,瑞士除了手表,据说军刀也很有名。不知道他们在埋头制造手表的同时,是不是也在埋头制造军刀:一边作为防卫一边保障生活。这一点,书中没有提及,我也没法亲自考证,权当开动大脑活动细胞了。国家如此,个人也是。中庸之道,曾经被很多人说来道去,总是有它存在的价值。有言为证:存在即合理。
我对地理一向白痴,对方向也是。所以即使余秋雨特意用灰色纸张作为几个欧的划分,搁下书,我还是记不住,那些气派万千的国家到底属于哪个欧。除非让我在他们的土地上无数次地流浪穿行,用脚步和眼睛亲自去丈量和打量他们的具体模样。
法国的热情、高傲、宽容、自豪、挑剔以及美食、好胃口,都存在于别人的文章。我只能远远地,隔着“烟花”的雨帘,想象自己坐在德弗罗朗咖啡馆,任身边人来人往,开辟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
个人在写字的时候,时常会拿身边的人事去与遇到的不一样做比较。一直以为是自己小气,格局不够:不是发生在一个层面的又如何能比较呢。原来余大家也有这个“毛病”。许多篇幅的最后,有意无意地把东西方文化摆出来对比。这种对比,有时会令自身感到羞愧和失望。同一件事,本国与他国的不同对待,此人与彼人的不同待之。当然,知羞而后进,比麻木强。对比文化是发现不同的体现,也是为了更好地学习他山之石吧。
走近英国,就不得不提到“贵族”。提到贵族,就联想到国内一度被称为“贵族学校”的现象。可能人们把“贵族”想象的过于简单了,以为学费贵点、环境好点就是“贵族”了。贵族其实是一种气韵,是金钱无法装饰的风韵,是被世纪文明淘洗过的风度。贵族是无法盗版和模仿的文明,骨子里的东西,又如何去复制呢。
一晃,天就黑了。时间被“烟花”淋掉了。
07
冶炼苦难。
这个词出现在塞万提斯身上,真是恰当不过了。从前我只知道《堂吉诃德》这个书名以及骑着瘦马举着长矛的人物形象,却从没有去触摸,更没有去翻阅,塞万提斯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见。深感同情,同情自己。
余秋雨说一时还想不出世界上还有哪位作家比塞万提斯承受更多的苦难。这位身体残废的文化巨人很长时间是在海盗窝和监狱中度过,他在无穷无尽的遭遇中摸透苦难,并以俯视苦难的姿态凌驾苦难之上,写出了那部让世界破涕为笑的《堂吉诃德》。
吞入多少苦难便吐出多少苦难,这只能是寻常作家。回顾历史文化长河,春秋战国、唐宋元明清及至近代现代,那些流传千古的史诗,背后大都潜藏着作者不与外人道的遭遇;豪放、洒脱后的人生,是你想象不到的苦难。很多事情,经过时间的洗刷和沉淀,才显现出它原来的样子。轻描淡写是表象,经过作家强大内心的冶炼,苦难已然化成云淡风轻。
文人骨子里的灵魂大多是相近的。苏轼说:“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莫言说:“我很好,不吵不闹不炫,不要委屈不要嘲笑,也不需要别人知道。”莎士比亚临死之前,连他身边的人也丝毫不知他的那些足以让世界文化产生地震的著作。一个人苦的久了,便失去了向世人言说的力气,转而用另一种方式,另一种与现实几乎迥异的风格来表达他们的内心向往,他们用自己的笔冶炼身处时代的心境,后人只看到了表面,而事实,可能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凸现。今年的东京奥运会上,那个年龄最小的全红婵,14岁,以三个完美的满分一跳成名,一采访,才知她的能量爆发,只为母亲能有更多的钱治病。她小小的年纪已经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冶炼生活的艰辛。就像余大家所说:一个处于创造过程中的人物具有无限的生命潜力,一个敏于感受的智者可以从自己有限的生活经历中领悟辽阔的时空。至于他们是贫苦还是穷困,都不足以成为束缚他们的障碍。破墙而出、腾身而飞的情况,这世上并不少有。或许,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品质:冶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