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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林森:城市兵的农场情

  • 作者:叫我靓仔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10-18 16: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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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写下这个题目,是基于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物的看法也不尽相同。这里,想突出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这个城市兵对两年农场生活的感受。

      今年五月,读了当年教导员吴镜清的《难忘夏家湖》一文,勾起我对农场生活的怀念。虽然已过去近半个世纪,许多细节淡忘了不少,但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永远不会忘记。它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段里程。今天,提笔回忆,心情还是有点激动。

      警卫员下农场

      1972年12月我应征入伍,分配到12军某炮团警卫排。1974年年秋天,组织上安排我和团长的警卫员李明一起进教导队培训,学习160迫击炮军事知识,作下连队的准备。培训即将结束时,上级命令我团迫击炮营前往江苏淮阴夏家湖农场,执行军农任务。这道命令也决定了我俩接下来的命运。既然学的是迫击炮知识,那就无可退路地只能跟着迫击炮营去农场,尽管心里有所不愿,但接受现实是唯一的选择。当时,只感叹自己的命不好。

      正式到夏家湖农场报到是1975年春节(大年初一),最后离开是第二年的年底,正好完成了两年的麦子和水稻的收种任务。

      开国将军的嘱托

      夏家湖农场有1,200亩水网地,位于淮阴县城西面约三十里地的杨庄镇西南。四周有两米宽深水沟围绕,东西、南北两条灌溉渠,将土地分割成“田”字形。“田”字中央是我营和场部所在地。南面是淮阴县农场,两边与东、西两个金圩生产队相邻,北边为土公路。

      对于部队农场的来由,开始以为是执行毛主席关于“军工、军农、军学、军民……”的“五•七”指示。后来知道,早在建军初期部队就有生产自给的传统。

      那时,团以上部队都有农场。12军有全椒县荒草圩农场、我师有泗洪县马公店农场。

      夏家湖农场的来历有些特殊。1964年12军军长李德生在东金圩蹲点,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将军是放牛娃出身,身经百战,见当地村民至今依然贫困,十分愧疚。为帮助驻地农民脱贫致富,指示我团在夏家湖围湖造田,通过示范改变当地自古不种水稻的观念。

      我团没有辜负将军的嘱托,驻地很快普遍推广水稻种植,并尝到甜头。

      在粮食十分紧张的年代里,部队农场减轻了国家不少负担。我曾经计算过,夏家湖农场一年的收获,够我团官兵吃三年。这笔帐是如何算出来的已记不清了,但这个数没有忘。

      目睹“韭菜”变麦子

      我和李明到农场报到的时候,田里的麦苗已有三、四寸高,绿油油一片惹人喜爱。我们的农活就从麦苗管理开始:施肥、疏通排水沟等。工作量不大,但田多人少,每天依然不停地忙碌着。

      随着气候逐渐转暖,经过一冬蛰伏的麦子像雨后春笋般地上窜,先长叶后长杆,长到一定高度后抽穗灌浆。接着绿色慢慢变成金黄,穗粒饱满坚硬。此时,已是五月下旬六月初,收获时候到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接触并亲自参与农作物的管理,几乎全过程见证了“韭菜”变成麦子。第一次对土地和大自然有了崭新的亲切感。平时生活中并不在意的土壤,给了人类一切,是我们生存的基础——呵呵,写着写着,扯远去了!

      麦收以机械为主。我们有一台联合收割机,由老式履带拖拉机牵引,收割、脱粒一气呵成。收割机缓缓前行,一旁卡车相随承接麦粒。这种过去只能在电影中看到的景象,而今亲眼目睹,内心由衷地感到有点小小的自豪和激动。此刻,我总要驻足多看几眼,甚至遐想自己穿着军装开着拖拉机,应该也是挺神气的!

      虽然麦收以机械为主,但我们还有许多事。如,为收割机开路割麦、收割地角拐弯处以及倒伏的麦子、将麦草运送到农场造纸厂装堆垛等等。

      麦收季节,天气已渐渐转热,而麦芒有倒刺,为防麦芒钻衣,必须扎紧袖口。此时,防热防刺是一对矛盾。

      小麦播种在秋收后,拖拉机来回几次翻耕,直至土层松软。然后由经过培训的战士抓一把麦种,向左右两边各撒一次,力求匀称。一垄地撒多少都有标准。

      相对种稻,麦子管理要简单得多。只要气候良好,按时施肥,丰收没有问题。

      复杂的种稻环节

      种稻比种麦复杂。这也许是当年驻地农村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首先,平整田地,不能有块泥,不能有大的高低落差(通过注水检验),以保证插秧质量和秧苗从水里得到充足的养份。

      其次,放水注入除草剂。其基本原理是隔离水中空气,促使杂草死亡。这种方法效果怎样?从实践来看,似乎不成功。倒是闷死了许多黄鳝泥鳅。在一块30亩地的田里,被风吹到一角的死黄鳝、泥鳅至少有30斤以上。整个农场就是一个可观数字,十分可惜。

      三是育秧。秧田要求平整光滑。撒上稻种后,再用木板轻轻抹平,使稻种嵌入泥土表层。待长高到半尺以上,拔出分株插入大田。

      四是插秧。由于自制插秧机技术不过关,主要依靠人工。插秧是技术活,插不到位就会出现飘秧。要点是用中指、食指将秧苗根部插入地里,贴住泥巴。插秧要在规定时间里完成,否则“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由于有严格的时间要求,部队非常之累。

      五是田间管理。包括及时耘田(用手指扒拉禾苗根部,促其早分蘖、快分蘖)、灌水、烤田(有效控制无效分蘖,提高有效成穗率)、施肥、拔草、喷药等等。

      六是收获,收割、捆扎、脱粒、晒谷、进库等等。

      对一般人而言,这些程序不值一提,似乎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小题大做。我之所以要写上一笔,因为它至今依然清晰地刻在脑海中。这不仅是一门技术,更是对那段岁月深深的怀念。这种情怀,即使是曾经在那里战斗过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有的。缘由是各人经历不同,感受也不同。农村兵就不一定会有我这样新奇感。呵呵,又偏题啦!

      第一次偷偷地流泪

      种稻辛苦,从育秧、插秧,再到田间管理、收割入库,都辛苦。其中稻田管理时间最长,有60多天,拔草是田间管理的重要内容(就我们农场而言)。

      拔草,比其他农活枯燥,加上时间长,无形中给人以烦恼。

      那时的真实情况是拔不完的草,特别稗子草。草的生长速度大大的快于水稻。今天拔了这块地,明天、后天又有好多地块的草等着我们去拔。一块地从这头下去拔到那头,回头一看,怎么还有那么多的草,好像是前抜后长似的。有时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再次回头快速补拔一下。

      当时主要是稗子草、三棱草和鸭舌草。稗子草与稻子相像,难辨认,易漏网。三棱草根部有一个黄豆般大的块茎,一定要将它拔出来,否则两三天新叶又会窜的老高。现在想起来,这些讨厌的杂草,一是除草剂质量和使用有问题,二是化肥助长了杂草。

      最苦的是手脚溃烂。由于给稻子喷农药、撒化肥,再经太阳暴晒,水里有毒。手脚长期与其浸泡,必然溃烂。溃烂到什么程度?手不能拿筷子吃饭,甚至无法洗漱。走路蹒跚,难迈大步。这在今天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当时,几乎人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手脚溃烂,病号越来越多。急得指导员陈根梅立马召开全连动员大会,提出了“死也要死在田头”的口号。所有病号无奈地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继续下地拔草。我只休息了一天,为减轻伤痛,穿了一双高筒雨鞋下田,但手就没有办法保护了。此时,一向倔强的我,第一次背着大家偷偷地流下了辛酸的泪水,也第一次强烈地想到了家。

      我军34师有个白湖农场,河对岸是劳改农场。两边的人穿着不同制服,干着同样的活,区别在政治待遇,自由与不自由。我心里想,就工作量而言,夏家湖的战士绝对不低于劳改犯。我们的劳动强度几乎到了极限。

      凡是在夏家湖农场战斗过的人,你问他什么最苦。回答一定是“拔草最苦”。

      靠天吃饭

      4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以忘掉许多事,但“靠天吃饭”这句话终身难忘,关键有深切体会。

      1975年秋,我们的水稻长势喜人,特别是西北角那块。一眼望去,20公分厚的稻穗密密麻麻铺满大田。秋风微微吹过,金黄稻浪翻滚,场面极为壮观,美丽远超海浪。这样的美景,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充满喜悦,心想今年定是丰收年,几个月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然而,就在即将开镰时,老天下起了绵绵细雨,严重影响正常收割。天偶尔好几天,没割多少,又开始下。雨停了一二天,刚把晒了有些干的一捆捆稻翻个身,想再晒一晒,天又哭了起来。这样,下下停停,停了又下,不仅增加了劳动量,更要命的是大量稻谷开始发芽、霉烂。原本一个多月能完成的收割任务,硬生生拖延了一倍多时间才完成。每天的工作量至少12小时以上。大雪纷飞还在脱粒。雨天田里不能干,就把稻子运到炮库作业。由于天公不作美,即将到手的粮食至少减产15%。

      翌年水稻受大风影响,倒伏不少,长势明显不如上年。但是,收割时一直阳光明媚,用了不到上年一半的时间,就圆满完成任务。尽管长势一般,但产量反而好于旧年。

      这活生生的事实,印证了“靠天吃饭”这个流传于民间几千年的真理。直到现在,逢到不正常的气候或自然灾害,我都会想起它对农作物的影响。这“忧”农之心,源自我的农场生活。没有那段经历的人,绝对不会有此情结。

      苦中有乐

      农场苦,但苦中有乐。其中不少乐趣来自大地恩赐。

      田埂上种上黄豆。七八月份收获,除了自己吃外,大多卖给地方国营菜场,收入进连队的伙食费。至今还记得,傍晚干完农活,每人抱一大捆毛豆回来。晚饭后在营房门前挑灯夜战摘豆荚。此外,连队还有菜地、非耕地地块、鱼塘、猪圈等等。塘里养鱼种藕,鱼以草青、白鲢为主。塘边种上茭白再养几十只小鸭。饲料是农场分给各连的泥沙稻谷。不到两个月,鸭子长得又肥又大,足有四斤以上。杀鸭时,鸭油足有半斤。

      农场有时也有清闲时,我们会去钓黄鳝抓鱼。一次,在稻田里发现一只斤把重的甲鱼,那个高兴啊!

      1976年冬天告别农场前夕,杀猪宰鸭。我们穿着棉衣、短裤,赤脚下到抽干水的塘里捉鱼……不亦乐乎!

      农场西边有个集市,夏天事务长经常挑着十几只童子鸡回来改善伙食。童子鸡0.45元一斤,比猪肉便宜。正宗童子鸡,现在很难吃到了。

      由于有农场优势,两年的伙食还算可以。对了,还能吃到场部分给各连的新米,香喷喷十分可口。

      两年奋斗,连队的伙食费积累也达到了可观的高度。这是其他部队难以攀比的。

      自豪

      两年农场生活,流了很多汗水、泪水乃至血水,我始终不悔。开始感到苦,慢慢地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不再埋怨命运不好,而今更是感到十分自豪。

      作为一个城市兵,我没有半点娇气,干活基本不输给农村兵,没有偷过懒,不想偷懒,也不会偷懒。挑担时,只要扁担能够扛得住,我就能够挑得动。那时,就是有那么一个雄心、好胜心。割稻时,我在班里算是快的,在连队也能数得上。从地的这头下去,到那边顶头结束(约30米),中间不会站起身来,让腰部放松一下。为了多干、干好,中午或晚饭前后,总是抓紧时间磨镰刀。饭可晚点吃,但刀一定要磨好。“磨刀不误砍柴工”,深有体会。割稻也有讲究,必须在根部往上5公分左右下刀,往下一点易粘上泥土,往上一点会费力。右手拿刀,左手左脚配合向前。每刀两条(路),三刀六条,往边上一放;三刀往前一大步(约一尺半),很有心得。

      作为城市兵,我不仅没有输给农村兵,甚至超过他们不少人。其实,时间一长,哪有什么农村、城市之分。很少有农村兵因为你是城市来的而给予同情,可以干慢点、少点。

      冥冥中我可能注定要有这样一段历史。中学毕业后,我曾报名去安徽含山县插队落户。不久,征兵改变了命运,然而,还是没有逃掉与农田打交道的那么一段。亲身亲历了农活,学到了一点农业知识,填补了人生的一个空白。

      退役回上海后,与人聊天。我常把农场这段经历作为资本炫耀。当然,不说在部队,只说在农场干过。我们这个年龄段,下乡种地的人很多,但平均每人负责十亩地,割稻每人每天两亩的只有我一人。也就这些,吓呆了很多农村或在农村干过的人,至于对那些亩的概念没有感觉的城里人来说,那是对牛弹琴了!

      农场给我留下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

      在食堂里值班做过豆腐,从此知道黄豆变豆腐的工艺流程。

      1976年秋收最后关头,为赶在雨天之前结束战斗,连续奋斗30多个小时不睡觉,干着、干着就睡着了……

      弹指一挥间,50年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小孩已成古稀老人。回首往事,感慨多多,就农场这段历史而言,我认为得多失少,不悔,值得,自己给自己点个赞吧!呵呵!

    【审核人:站长】

        标题:洪林森:城市兵的农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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