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浙东山区的三间平房里度过。曾经有一窝燕子,栖息在屋檐下的梁上。它们“吱吱咕吱吱咕”很欢快,在明媚的阳光下飞进飞出。我小时候,天性就特别喜欢燕子,它们来了,就不再挨冻了,各种鲜花就会慢慢盛开。当父母下农田春耕大忙,它们就像小伙伴一样陪伴着我。我坐在刀痕累累的门槛上,欣赏着它们加固燕窝,便有一种心灵的感应,心灵的默契。听大人说,它们是去南方过冬才回来,到了秋天又要去南方。我总希望它们一年四季都住在我家屋檐下,陪伴我度过美好时光。
屋檐下的燕子,我给它取名燕妮。它最喜欢吃的是尖头蚱蜢,草绿色,头上有两根小须。每次,我捉一小瓶蚱蜢回家,坐在门槛上,把蚱蜢放手心里,喂燕妮。吃完一只,我再放手心一只,它就在我的手心与燕窝之间飞行,感觉非常好玩。应该有十年左右,是同一只燕妮,吃蚱蜢的神态和动作,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一喊它燕妮,它就很快会飞到我的手心吃蚱蜢。十年后来的那只燕子,凭我怎么喊燕妮,它都不敢到我手心里来觅食。那只燕妮,整整陪伴我十个春夏,那种心灵的契合,就像现在的宠物一样,是能心领神会的。有了燕妮,我的童年,多了一份美好的记忆。
长大后,我才知道,它们要飞行很远很远来我家。拿北京雨燕来说,它们的迁徙路线是飞越河北、内蒙古、新疆,进入中亚地区。从伊朗、波斯弯、红海、沙特,进入飞洲大陆。从纳米比亚,飞往目的地南非。中途飞行两个月,足足有2.5万公里。平均每天飞行四百多公里。从我们人类飞机的飞行路线看,从中国到南非,也只不过1.2万公里。它们为什么要绕那么远呢?原来,燕子飞行时速很快,每小时能飞120公里上下。但,它们的飞行耐力有限,一次性飞不过印度洋、大西洋。其次,它们要绕过青藏高原、喜马拉雅山山脉,以及非洲大陆的高原地区。四千米以上,不但燕子难以飞行,更重要的是高空昆虫稀缺,解决不了它们的口食。燕子都是一边飞行,一边吃空中昆虫充饥的。
随着自己走南闯北的经历和知识的增长,我对燕子有了一种敬意。它们一辈子十余年,春来秋去,每次都是万里长征,这是何等的意志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它们的记忆力非同一般,来去飞行几万公里,还记得浙东山区有个天真无邪、对它们好的小男孩。
人与人,人与飞禽走兽,都会有缘分的。我安家南京后,每次路过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诗句就会浮现在脑海。为了这段人燕的美好记忆,我把女儿取名妮妮,为感谢千万里来看望我的燕妮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