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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的记忆:槐花街

  • 作者:鱼的记忆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6-06 21: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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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绕过高楼林立的鼓楼大街,进入学府路向左穿过李家巷菜市场,向马路对面望去去,一条窄窄的巷子口掩藏在浓密的槐荫里。槐荫延绵的那条街道,长不过四五百米,南北走向,原本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人们索性就以它的特征约定成俗称为“槐花街”。

      槐花街的早晨懒洋洋地从上午开始。槐花街的盖碗茶也在自然醒后开张,客人们看起来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磨,他们的日常就是用盖碗茶维系早年的街坊、同亊、同学、乡党等故知旧友,煮茶用的茶叶是从本街上卖烟叶的老汉那里收来的,是生长在向阳山坡峭壁处的老鹰茶,茶叶和卖烟叶的老汉都晒成古铜色,有着太阳的热烈厚重和朴实,后味却是略微苦涩,老鹰茶是大自然的馈赠,无需精耕细作种植。只需爬上高高的崖边连枝带叶割回来,大铡刀铡成段,熬成一大锅,滗掉枝叶,分装成一壶一壶,就是槐花街盖碗茶的全部内容了。

      来这里喝茶的人与其说是品茶不如说是来品味闲适的生活,回味一段岁月,摆一回龙门阵。从那门前经过年轻人,总要被那扇木门厚重的年代感吸引,不免要驻足打望。但从来不会进去,有一些怯怯的感觉,自认为与它隔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总觉得自己经不住它的打量,仿佛还有很长的岁月隔在他们之间。

      茶馆里,有人抽着旱烟,打一种复杂的长牌,或神侃前三十年后三十年,缭绕的旱烟呛出长长短短的咳嗽声,险胜的惊喜声,失策的嗔恨声,竹椅迎合他们的情绪嘎吱嘎吱声,烟雾夹杂着茶馆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答声,掺和着茶水的草木水蒸气,氤氲出一种沧桑慵懒的氛围来。

      他们在消磨着这一生中难得闲适的日子,这一条街正好契合了他们的需求,好像这一条街其它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他们的存在。或者说这条街因他们的存在而有了些生气。

      早一班的茶客到了午饭时间,走出茶馆,啐一口浓痰,见那卖烟叶的老汉还蹲在街角,便大吼一声“背时的,你那烟叶不如上回的好啊!”两个老汉相互调侃一回,末了各自钻进小食店的人流中,点一碗抄手,一碗肥肠面或者一笼小笼包子加碗川北凉粉,算是一顿午饭。这可忙坏了食店的老孃孃,孃孃一边递声后厨客人的点餐,一边利索地收拾残局,还要见缝插针地问问上午牌局胜负,要是有人赢了,她就会怂恿人家加点烧腊打个牙祭,又主动安慰输家“明天赢回来”,显得既贴心又不失精明,经过一翻忙碌,孃孃终于停下来,支走了几个摆龙门阵的熟客,赶紧枕着胳膊肘开始打瞌睡了。

      槐花街中段,有一扇门总是半掩着,另半扇被一张玻璃柜挡住去路,柜子上放一把竹筛子,筛子里有一些造型奇特的铜镜、玉镯、银簪、古币等,上了锁的柜子里则放着铜壶、瓷瓶,玉如意等看起来比较贵重的物品。一个留山羊胡的老头子,古董一样枯坐在那里,见有人靠近也不搭理,有时甚至还露岀一些忿忿之色,大约知道靠近的不是买主而是好奇之徒。那表情有不屑有不耐烦。好像他那些物什子天生就是为了展示而不是销售,挺好奇他是如何一年又一年支撑经营下去的。老头子身后的屋子,即使白天也是黢黑一片。神秘得让人更想进去探一探。

      到了四月底五月初,街上的槐树开始爆花,米白的穗串隐藏在绿叶中,槐香随风溢出槐花街之外,惹得满街都是来拍照打卡的人。这是槐花街一年中难得热闹的时节。

      槐花盛开的时候,阿四家的芝麻饼铺便要请人帮忙了。前来看槐花的人一定要尝尝阿四的饼饼,阿四的房檐下,廊道上,铺子里、街面上都是拥挤的人群,他们看槐花拍槐花,也顺便看看阿四做饼。阿四的饼中空、外酥、里嫩,一层与一层之间味道是递进的,是朴素而耐咀嚼的,在这个小城里颇有些名气。当然好吃不是重点。

      看惯了大阵仗的阿四不慌不忙,两条木板凳架起一张细篾簸箕,人坐在高一点的木桌前,手里小小的幹面杖转得飞快,间歇还要敲几下面板,咚!咚!恰!面杖敲不同的位置发出不同的声音。随手旋转的面饼在敲击声中完成,不偏不倚凌空飞向簸箕,阿四如酒吧的调酒师一样顺手把幹面杖向上一抛,换一只手继续擀饼,完全无视自己已经暴露在惊叹与闪光灯中。簸箕里早就匀满了白芝麻,等阿四旋满一簸,帮忙的伙计快速打开炉膛,拉出一块油光光的铁板,把做好的饼贴上去,迅速关上炉门,十分钟左右饼散发出麦面与芝麻的焦香,等待的人群精神一振,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伸长脖子盯排在队伍最前面那个幸运儿。伙计用长长的竹夹子夹起一个冒着热气的芝麻饼塞进牛皮纸袋……

      这样的密实紧凑的热闹随着槐花落尽而渐渐消失不见。槐花街大多时候是寂寥的、是冷清的。年轻的人们非必要不会拐进来,那经典的灰瓦白墙已经由岁月的漂洗失了光泽,支撑它的木椽已经微微倾斜,墙角蜘蛛网上挂满了墨黑的灰穗。

      在这个城市里槐花街像一块补丁,镶嵌在高楼大厦之间,缝补着人们心中那块时隐时现的怀旧情结。

    【审核人:站长】

        标题:鱼的记忆:槐花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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