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心底记忆的老歌,总是难以忘怀,歌词中的“金山”更是我向往的地方。
金山是何山?金山即香山,香山为何被称作“金山”?说法有二:一是香山位于北京西部,按照“五行”的方位,西方属金,故曰“金山”;二是每到晚霞夕照时,香山的香炉峰涂满金色。以前曾邂逅香山,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对香山略知一二,印象仅限于晚秋的“红叶”和毛主席在香山的故事。自从儿子在北京成家立业后,位于海淀区的住所,距香山近在咫尺。于是,香山自然就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在举国疫情肆虐、全民草木皆兵的非常时期,我又一次踏上了通往香山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路。香山是秋天观红叶的最佳之地,确切说应该是晚秋。国人自古喜欢红色,认为红色喜庆吉祥,能驱灾避邪,婚礼庆贺或重大节日红色便是主色调,久而久之红色逐渐演变成了华夏儿女的“颜色”,把红色冠之为“中国红”毫不过分。晚秋的红叶,满山遍野;毫无杂色,惹人心醉。尽管疫情期间,如织的游人,堪比红叶。如此景致,究竟是“当枫叶红了的时候”还是“当红叶疯了的时候”,真还说有点不清楚。这次独行香山(准确的讲是“北京植物园”),既不是为了那满山的“红叶”,也不是再访“双清别墅”,而是冲着胡德平先生编著的那本《曹雪芹在香山》。
作为中国四大名著的《红楼梦》,是读书人的必读经典。自从《红楼梦》问世以来,魅力有增无减,文人墨客对她的探讨和研究一直不断,最终形成了一门名叫“红学”的课题。我虽非“红学”研究者,但对“红楼”也是痴心一片、喜爱有加。在文人圈子里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多万卷书,行万里路。”此次来香山,就是“读书”与“行路”的结合。过去看“红楼”只注重内容,很少留意创作背景,所以对“红楼”的作者知之甚少,仅仅了解到曹雪芹写“红楼”不是在南京而是在北京,具体在北京什么地方?不得而知。直到读了《曹雪芹在香山》一书,才晓得远在江南鱼米之乡的“红楼”故事与近尽在眼前的香山有关。难怪《红楼梦》中有许多北方的方言,甚至还夹杂着张家口坝上的土语。真该感谢胡老先生的这本《曹雪芹在香山》。
《曹雪芹在香山》中有“曹公著书黄叶村”之说,是指曹雪芹在香山“黄叶村”完成的巨著《红楼梦》。这里明明是满山红叶,却偏偏起名“黄叶村”,岂不是叫“红叶村”更为贴切?更为喜庆?看来写书与叫什么村的关系不是很大。掩卷前行,按图索骥,进了植物园,在香山卧佛寺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槐树掩映下的“黄叶村”。查了查资料,“黄叶村”的准确地址是北京海淀区香山正白旗39号。虽曰“村”,眼前却是一处“院”。院外有石刻写道“传神文笔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落款是“永忠”(清代诗人),短短几句诗,把一个与曹雪芹同时代的“红楼迷”的心声表露无遗。院内四间坐北朝南的旧式瓦房,一字排开,古香古色,舒适雅静,确实是读书著书的好地方啊;东边三间两明一暗,最西头是一个单间,“曹公著书黄叶村”的地点,据说正是这个“单间”。院中一簇修竹,迎风摇曳,竹前是一尊曹雪芹坐像,上身微微前倾,目光炯炯,尽显文人风骨。我遂与曹公塑像合影,以示留念。如今这座院落被辟为“曹雪芹纪念馆”,用曹雪芹的名气打造香山的旅游,恐怕要远远胜过那疯了的“红叶”。当然啦,这与某些地方为了发展旅游生拉硬拽“抢”武大郎的做法显然不同;曹雪芹在香山,是曹雪芹“闻香而来”,自居香山,而不是北京人“抢”来的。当今有个热词叫“文旅”,如果旅游缺少了“文化”,旅游充其量只能称之为“观光”而已。“打红楼牌”“借曹公名”“辟博物馆”,不得不佩服北京人的头脑与眼光,将“文化”与“旅游”紧密地结合起来,短短几年的功夫,使得香山真正成为了北京的一座“金山”。
“曹公著书黄叶村”的考证还得从一位老者说起。据说曹雪芹晚年贫困潦倒时就住在北京西郊,具体是哪儿?谁也不清楚,当时红学界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将曹雪芹与香山联系在一起的“说法”,其实并不遥远,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北京香山一位舒姓的满族老人在拆建房屋时,把一堵墙上的外层泥灰剥掉后,发现了许多题诗。这位老者可不是“平庸之辈”,是个妥妥的“红学”迷。他认为这些诗与曹雪芹有关,通过一番造势,这个地方才开始逐渐被外界所知、被红学界所关注。我认为曹雪芹能“落户”香山,这位姓舒的老者功不可没。之后,著名红学家吴世昌先生等亲往发现题诗的“老屋”,通过实地考察,写成了《调查香山健锐营正白旗老屋题诗报告》,肯定了曹雪芹曾经就住在香山这一带,而西墙南半壁的题诗确实与曹雪芹有关,极有可能是曹雪芹的好友鄂比所题。而这一报告,也证实了曹雪芹在香山正白旗健锐营(黄叶村)居住的说法。
墙壁题诗的鄂比,绰号叫“醉鬼鄂三”,是个整日沉醉在诗酒花中的奇才,平日里约曹雪芹下棋作画、饮酒谈诗。他在西壁上所写诗句,布局有序、排列整齐,落款“拙笔”,应该是自谦之意;其中墙壁上发现的“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是当年他赠给曹雪芹的对联。这幅著名的对联一经发现,在香山一带很快就流传开来,成了日后研究曹雪芹在香山的有力佐证。
艺术创造离不开生活素材,《红楼梦》中的许多场景也不会是凭空臆造出来的。香山正白旗39号周围的景致,对《红楼梦》的创作或多或少都有所影响:例如,黄叶村,后靠山前临河;河上有桥,河岸柳林如烟,这不由地令人想到曹雪芹的朋友张宜泉《题芹溪居士》的诗句:“爱将笔墨逞风流,庐结西郊别样幽。门外山川供绘画,堂前花鸟入吟讴。”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故张宜泉称其“芹溪居士”。张宜泉是内务府镶黄旗人,祖上曾以战功授勋,到他这代已经败落,流落到北京西郊,以做乡村私塾先生糊口。他与曹雪芹志同道合、意气相投,常常结伴游玩论艺,唱和互答,制作风筝,他的《春柳堂诗稿》也给我们研究曹雪芹留下了许多线索。
在香山一带,民间有许多关于曹雪芹的传说,与曹雪芹在香山的“故居”十分切合。最典型的是,这处院落门前的三棵老槐树,其中东边一棵斜生欲倒,分明就是传说中的“歪脖古槐”。关于曹雪芹的民谣曰:“门前老槐歪脖树,小桥溪水野芹麻。”郭敏有诗云:“秋色召人上古墩,西风瑟瑟敝原平。遥山千叠白云径,清磬一声黄叶村”,诗中提到的“黄叶村”,正是曹雪芹所居的“黄叶村”。因此说,香山正白旗39号一带,是曹雪芹所居的黄叶村,并非空穴来风。
在香山碧云寺附近的河滩里,有一种奇妙的黑色石头,这种石头不脏手亦不染衣物,但却能描眉画眼,被称作眉石或黛石,现如今在香山脚下的海淀区温泉镇还有一条称之为“黛石”的马路呢。《红楼梦》中的“黛玉”之名也许就源于这碧云寺一带河滩的石头。这种黛石与《红楼梦》第三回“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中提到的石头一样,黛石如玉,灵气十足;这种“石头”还与黛玉的别称“颦颦”二字有关,宝玉给黛玉起的字“颦颦”,探春问其:“因何起此名,典故出何处?”宝玉答曰:“《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个字岂不美哉?”
香山一带还流传着一首《打夯歌》:“退谷石上松,人称木石缘。巨石嶙峋宝,甘泉溢水甜。山上疯僧洞,山下白鹿岩。曹公生花笔,宝黛永世传。”意思是说曹雪芹构思贾宝玉与林黛玉的“木石前盟”,就是受到香山卧佛寺樱桃沟的“石上松”的启发。那么,何为“石上松”呢?樱桃沟西半山坡上有块高约三丈的巨石,石上有一古柏(实为树根穿石而过)扎根于石下土中,形象地诠释了“木石奇缘”这一构思。另外《打夯歌》中的“嶙峋宝”“疯僧洞”“白鹿岩”等都是《红楼梦》中的元素。
另据传说:曹雪芹将书名定为《石头记》,也是受到了“石上松”的启发。因为曹雪芹当年经常来香山樱桃沟欣赏这块“石上松”,萌发了创作构思,触动了创作灵感,确定了书中的主人公,并干脆将所著之书起名为《石头记》(50年以后易名为《红楼梦》)。小说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兴衰为背景,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爱情悲剧为主线,描绘了闺阁佳人的人生百态,展现了真正的人性美和悲剧美,同时也展现了我国清朝初期的社会百态。
260多年过去了,北京金山上的那块灵石,依然熠熠生辉,光芒四射;《红楼梦》的解梦人依旧层出不穷,真假难辨;红学研究者更是多如牛毛,鱼龙混杂。余以为:“红楼”主人公究竟是一块无用“顽石”?还是一块通灵“宝玉”?恐怕这才是“红学界”首先应该研究的课题!
2021年10月25日初稿于北京海淀区
2024年5月25日修改于北京海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