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端午节,家家挂艾叶、包粽子,我依稀还能回忆起十多岁时在古南码头看龙舟赛的情景。以前,在高原工作,乡愁时常萦绕心头。所以今年端午节,我有意识地回到鄱阳古县渡,怀着不同于儿时的心情,感受千年的涵养积聚,感受端午的惠风甘露,感受昌江上龙船竞渡的热闹。
在鄱阳古县渡,我遥望岳阳玉笥山上的屈子祠。在独醒亭上,我仿佛听到屈原在诉说他的满腔忧愤:“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在濯缨桥下,我似乎看到屈原在高声地吟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站在昌江江畔,我的思绪像一朵浪花,随风掀起,我仿佛又看到形容憔悴、拔发长吟的屈原,正在奋笔疾书《离骚》和《九歌》。
民间相传屈原怀石投江以后,他怀中的玉石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神鱼,驮着屈原的遗体下沅湘,出洞庭,经江汉,一直将他送到他的故里秭归。数年前,我曾驱车来到长江边上的名城——秭归。在秭归,满坡深绿的橘树,让我想起了屈原笔下的《橘颂》。同在北京师范大学培训过的宋校长告诉我,因为屈原在家乡种过地,所以这里出产的稻米晶莹剔透,香气扑鼻;耕牛犁地特别听话,不用牵牛绳。秭归人把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一个伟大的名字联系起来,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秭归,屈原纪念馆、衣冠冢和清烈公祠坐落在长江边上的凤凰山上,风景宜人,临流雄峙,气象壮阔。陆游曾在长江边吟道:“江上荒城猿鸟悲,隔江便是屈子祠。一千五百年间事,只有滩声似旧时。”俯瞰滚滚长江东逝水,情景交融,彼我相照,我的思绪被拉得很远、很远。
在鄱阳古县渡,我遥望中华万山之祖的昆仑山脉,其间有山川纵横,雪峰连绵;漫漫冰川下,有激流奔腾;云雾缭绕处,有飞瀑甘泉;珍禽时鸣于深涧,异兽出没于函洞;物华天宝,钟灵毓秀,蕴藏着无尽的壮美、富饶和神秘。早在春秋时代,昆仑山已名扬华夏。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是第一位目极八荒、神游昆仑的人,也是第一位用诗歌歌颂昆仑山和昆仑神话的人。他凭借昆仑山和昆仑神话抒发“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悲愤,其势如江河滔滔,自天而来。《离骚》《九歌》《天问》《九章》等不朽篇章,无不以昆仑山和昆仑神话为载体,而言志、言物、言情。如在《离骚》中写道: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玄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诗中的“玄圃”在昆仑山顶,上通于天。古籍《淮南子》中写道:“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玄圃,登之乃灵。”“若木”,即为昆仑神木。屈原用他那灵动之笔,详尽地描绘出了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昆仑全貌:雄浑、富丽、玄秘、神圣,其山上通天庭,下穿九渊,诸神云集,四海向往。这说明,在屈原生活的时代,昆仑山和昆仑神话已名扬华夏,传遍九洲。昆仑神话因屈原而得以广为流传。因此,屈原是昆仑文化的传承者,也是昆仑文化重要的奠基人之一。
今年4月中旬,我从格尔木市出发,坐火车沿着青藏线向西南行,进入莽莽昆仑山的怀抱。眼前一座又一座的雪山,浑沌博大,焕发出来的精神力量,使我产生一种将要走到无尽头的新奇感觉,心灵被深深地感动,情感在不觉中得以升华。
2024年,屈原诞生2364周年、逝世2301周年,也是中国端午节列入世界遗产第16年。我想,屈原文化与端午文化深深融合,能给我们带来无限的现实和远方的启示:人生是一本书,不问境遇如何,道路如何,前景如何,只要用心去读,就会开卷有益。
从昌江到汨罗江有多远?从鄱阳到秭归有多远?从鄱阳到昆仑山有多远?时间的,空间的,心理的,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屈原正是“内尽诚心,外精供事”,读着天地和人生的大书,所以他在做人、做事、做学问方面都是人民的楷模和表率,所以人民尊重他、景仰他、纪念他,所以他永远活在人民的心中,活在岁月的江山中。
2024年5月9日晚于湖城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