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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逢生处(散文)

  • 作者:上卿张娟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1-02 09:3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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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烟火被人们习以为常,就是炊烟升起的地方带来家的温馨和安宁。过惯了熙熙攘攘的生活,自然会觉得乡土气息可以直抵生命的情怀。人们把故乡情通常和一个人的所见所闻联系在一起,勾勒出那个时间段他所到之处的经历。然而生活中还有另一处人们,他们生活单一,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未走出故乡。

      我的姥姥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位很坦率坚强的女人,她一生中生过十二个孩子,而存活长大的孩子只有六个。我妈是老大,我有四个舅舅,还有一个小姨。听我妈说去世的六个孩子中有三个男孩儿,三个女孩儿,三个去世的男孩儿都是我妈的哥哥。妈妈的大哥刚一出生就去世了,二哥身体很瘦弱,两岁的时候生病夭折了,三哥六岁那年在河边玩耍被河水淹死了。另外三个去世的女孩,都是我妈的妹妹,大妹和二妹也是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三妹从小就有心脏病,四岁那年离开了人世。

      以上这些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了,七岁的年龄虽然很懵懂,但我依旧可以感觉到姥姥在人世间的心酸。我只是记忆了这段往事,以至后来也深深地记住了我妈说过的话。我妈说姥姥的这一生都很坎坷,没有吃过太多的好吃的,也没穿上几件像样的衣服。姥姥出生在1938年,那个年代的人们对生活充满着信心和力量,他们总想着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为了让自己的后代们过上安宁祥和的日子,他们一生都勤勤恳恳,吃苦耐劳,守护着他们心中热爱的土地。

      我的姥姥是个急性子,在整个家族中她是最操心的那个人。虽然她的六个孩子去世了,但她没有忘记他们,她的脑海里依旧清晰的记着每个孩子出生的日子。我姥姥有一个黑色的小本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她的子女们出生的日子。这个小本子家族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没有经过姥姥的同意谁也不敢翻动。因为姥姥说过,那是她人生中的秘密,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有时看见她在流泪,有时看见她独自坐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默不作声。我问妈妈:“姥姥这样是不是在发呆呢?”妈妈说:“你姥姥想她的孩子们了,她在用自己的心和每个孩子交流对话。”

      这或许就是书里写的“隔空的对话”,一个人去想念另一个世界的人,时间长了那个人便会感觉到,他会变成一只蝴蝶或者变成一棵树,站在不远的地方,经过时与想念的人重逢邂逅,带来另一个世界的对话。这种情感源于世间的素念,一个人脱离世俗后心无杂念,在红尘中的怀想和寄托。

      也许每个人都有对时间、生活、周围发生的一切事物的不同感知,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人间的悲欢离合。我的姥姥也不例外,在那个年代里,她所承受的苦难已超乎常人的想象。姥姥十九岁就和姥爷结婚了,他们婚后不久就托靠亲戚来到了新疆,姥姥说:“那个年代人们为了吃饱肚子,都在四处乞讨奔波,听老家的人们说新疆这个地方可以养活人,可以吃饱肚子,我们很快就想好了来新疆的计划。那个时候老乡就是我们生命中的亲人,没有人知道以后过的每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人的生命都很脆弱,来人间一趟不容易,而老乡就是那个可以寄托生命,寄托牵挂的人,无论在哪里他们都会出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你姥姥和姥爷,还有几个老乡,他们从青海出发一路辗转来到了新疆,那个时候你姥姥二十来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妇女们都梳两个大辫子甩在身后,你姥姥也一样,她年轻的时候头发很多,很密,她最喜欢自己扎两个长长的大辫子,然后用一根红色的布绳扎起来。你姥姥笑起来的样子很美,眉毛中间还有一颗美人痣。你姥姥待人和善,性格很温和,从不和人争论计较。”妈妈笑着说道,给我讲起关于姥姥的从前和往事。

      “老妈,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问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问这话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关于姥姥的往事,我们姊妹们都如数家珍。我妈把这些告诉给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在姥姥的有生之年里能多疼爱她,多关注她的生活。按老妈的话来说就是要懂得尊老爱幼,没有姥姥和姥爷,也就没有妈妈,也不会有我们,做人这一辈子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的根,这些话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老妈就说过,已经扎根在心底了。当然,我们也没有辜负老妈的期望,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我爸妈都会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去看望姥姥和姥爷。

      这样甜蜜的生活持续了好些年,直到我二十六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陷入了痛苦中。我的姥爷在一次上街回家的途中,他骑着自行车被迎面疾驰而过的大卡车撞倒了,之后姥爷意识模糊,说话言语不清,在医院治疗了大半年后,依旧卧床不起,整个人已经瘫痪了。把姥爷接回家后,最辛苦的一个人就是姥姥,姥姥照顾着姥爷的饮食起居,每天除了给姥爷按时做饭,换洗衣服,还要打扫屋子。姥姥这一辈子都很干净,她见不得房间里杂乱不堪的样子,也不让房间里有一点难闻的味道。姥爷每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是姥姥自己一个人洗,一个人晒。按姥姥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习惯了干这些活儿,她从无怨言。可是我老妈很想念姥姥,也担心姥姥在家里一个人忙不过来,但我老妈无能为力,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一大家子人的生计都是老妈在操心。我看见老妈躲在菜园旁边儿发呆,有时还看见老妈流着眼泪小声哭泣,我不忍心去劝阻安慰,因为我深深的知道老妈一定是在想念姥姥。

      时间一晃九年过去了,九年的光景在我们平常人的身边,似乎如弹指一挥间溜走了。但在这九年的时间里,姥姥的生活似乎每天都在度日如年,姥姥九年如一日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姥爷,照顾着姥爷,连周围的邻居和亲人们,都被姥姥的坚持感动的泪流满面。虽然姥爷是个病人,但他沉重的身子骨每天都是姥姥在帮着翻身活动,而姥姥的身子骨连一百斤不到,姥姥那么瘦弱的身体如一座山一般,撑起了她对姥爷的爱和守望。

      一年后,姥爷去世了。姥姥哭成了泪人,她一连好几天都不吃饭,即便全家人陪在她的身边,她依旧沉默不语。她的眼睛望着深色的黑夜,在茫茫的夜空里,她独自思考着,想念着,也许此时的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每一年姥爷的祭日,姥姥都很沉默。她会叫来周围的邻居们,亲戚们,还有自己的儿女,子孙们,所有的人坐在一起吃油香,吃粉汤,以此来悼念姥爷。

      后来姥姥告诉我们,她那夭折离开人世的六个孩子们会变成天堂里的小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欢快的歌声飞过山林,大海。当然这也许是一种美好的归宿,也是我姥姥最真挚的心愿。就算说成是一种自我的心灵安慰和疗伤,我也很认同,毕竟这样的念想会让姥姥忘记痛苦,在阳光下感受到不一样的爱。

      因为在姥姥的意念里,每一个离开的人,他们都会去另一个世界里过着不一样的日子。如今姥姥已经九十多岁了,她向往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气,有一盘好菜,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喝上一碗色香味儿俱全的蛋花汤足矣。

      只有我们在想念亲人的时候,才能深深的感受到抚慰我们内心深处的烟火气,最真切,最美好。但愿姥姥长寿,再无人间烦忧。

      
    【审核人:站长】

        标题:烟火逢生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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