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人生哲理 美丽人生
文章内容页

方言知多少(散文)

  • 作者:孙兰茂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0-24 13:07:59
  • 被阅读0
  • 老家的文化底蕴深厚,大家聚在一起,要是说起那些幽默风趣的方言俚语来,不待重乏(不重复)地、轻轻快快地就能说出“一辽车(一大车)”。

      食物匮乏的年代,做出的煎饼里很少掺杂粮食,吃起来“花花撒”,只能“上把捧”。逢年过节吃顿好的,比方说吃卤水热豆腐,吃软糯的“荞麦角子(荞麦面包子)”等,有人贪吃蛇似的留不住量,吃的出奇的多,人们就说此人是“斜量”,甚至会把斜量这个词,冠以他的外号。实际上哪有什么斜量之说,只是饿急了,“秤砣板凳腿也能啃两口”,“好土喽也能往嘴里按(填、塞)三把”。在那“吃清子(清晨)不问晚上事”、“吃鸡毛找不到避风湾”的年月,这种现象实属正常。

      肚子里没有油水,吃什么都香。“懒老婆盼闲,馋老婆盼年”。只所以盼年,是因为过新年有好东西吃。我就如同那个盼年的“馋老婆”。馋虫上来了,只要有好吃的,我是不分什么过年不过年的。逮着了,就大吃一顿。去掉翅膀的“瞎碰(金龟子)”,玉米秸秆上黢黑的粉末里,包裹着剥了皮的洋蒜(洋葱)般颜色的“乌蒙(玉米黑粉菌)”,大豆地里黄黄的、春蚕般的豆豆虫,以及土行孙般在地底下行走的粪猪子(鼹鼠)等,烧熟了、炒烂了,对我来说,都是美味佳肴。因为没有油水,遇上了好东西,也就特别能吃。记得验了一次兵,没验上。验兵的地方,给每人发了一个一斤干面蒸的馒头。在没有菜肴的情况下,我轻轻松松地吃进了肚里。都说“乍吃馒头三口生”,我可没这感觉。生什么生啊?有什么可生的?被馒头那白胖胖、香喷喷的形状和气味诱惑的不能自持,可顾不了那么多。我张口对着馒头,就“贼扒牢食(狼吞虎咽)”地往下吞。还有,去东海(沭河)扒了一次河。一天三顿饭,或者米饭,或者馒头,每顿饭定量都折算成一斤干米、干面。因为身体缺乏营养啊,所以,饭就吃的多,从来都没有剩余过。难怪扒了一次河,我脸色变白了,并且成了“大肚老腰(大腹便便)”的人。

      那时候,布匹是凭票供应的,棉花也是凭票供应的。庄户人走里时外(里里外外),没有几个穿着板板正正(体面)的衣服的。夏天上身“精巴留赤(光膀子)”,下身穿裤头(短裤);冬天怪(穿)个破袄头,穿着活活飒飒(打颤状)的“灯花裤(薄裤子)”;春秋天的衣服“窟窿朝天”,或补丁攞补丁。这系列装束,是人们寻处可见的事。

      我的童年和少年,短裤和长裤是分开穿的。穿短裤就不再穿长裤,而穿了长裤,里面就不会穿短裤,更不会穿软绵绵的衬裤。我最害怕的是小伙伴,或半大小子们,躲在身后,猛然拽掉我的裤子。那场景,实在是太尴尬了。你是小孩子,人家和你开玩笑,总不至于和人家哭哭闹闹吧。更有甚者,为惩罚那些贱嘴的“小流氓”,花花绿绿的嫂子们,会“齐不对手(合伙一起)”地把小流氓的裤子半脱下来,并把小流氓的头塞进裤裆里,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这个玩笑,叫做“扒狗腿裤裆”。当然,被惩罚的小流氓,长裤子里面也不会穿短裤的。那个年头穷困,玩笑也开的粗狂,开的让人笑的肚子疼。

      乡下人的住房分三六九等。有人住宽大的草房子,墙是用“杨菊(谐音,麦糠、干草等)”掺杂在土里和好的泥,一叉子一叉子跺的。有人住逼仄的草房子,墙是用榔头伴随着“哼哼哈哈”的号子声,一点一点地打的。用榔头打的土墙,省时省工,但质量比泥垛的墙差了不少。穷将就吧,不得不如此。另外,还有居住在“附头屋(附在大屋旁的小屋)”,“芦蒙帐子屋(谐音,用芦苇或秫秸搭建的如同帐篷般的屋子),或“地屋子(在地上挖坑建造的屋子)”里的,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芦蒙帐子屋四面透风。刮起风来,里面哗啦啦地响。心思重,或失眠的人,绝然是睡不好觉的。此外,芦蒙帐子屋夏天潮湿,蚊虫肆虐,长期居住,容易得病。老家防震抗震的那几年,我和弟弟就住在芦蒙帐子里,美其名曰“防震棚”。因打的是地铺,整天潮乎烂酱的,我就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被哥哥知道后,他非常心疼地说:“怎么会得这样的残乎(病)呢?桂芬(邻居,我的晚辈)是个医生,人家什么都懂,自己得了这样的残乎,十几年过去了,走南闯北也没治利落(治好)。这可怎么弄(办)?”我说:“不怕的,这是急性关节炎。是传染的,过两天自动就好了,很多人都得了呢!”哥哥说:“白(甭)胡扯了,关节炎还有传染的?你还是好好找医生看看吧,可不能撂大腔(放任不管)啊!”或许是桂芬得关节炎的缘故,他对于治疗这个病非常在行。我在他的小诊所里,只打了三天针,药水是红色的,打进皮肤里一点也不疼。说来很稀奇的,三天以后,我膝关节里的积水就没有了,走起路来,节骨眼也不疼了。随后,桂芬又给我配了一些西药片子,我吃着吃着,病就像一把扑(谐音,清除)喽似的,彻彻底底地痊愈了。桂芬如今已到了耄耋之年,一家人都在城里生活。多年不见,怪想他的。

      家前园后,村与村之间,村子到附近的乡镇,到周圈的集市,铺上了水泥或柏油路面,是国家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以前,乡村绝大多数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干天旱地,还能将就着行走。下雨的日子,在“薄泥烂嚓(谐音,踏)”的路上,是寸步难行的。

      邻居陈老汉家,院落面向朝西的大门,正对着一个东西走向的大水汪,而大水汪隔着一条两三米宽的土路的北面,是一个“三角汪”,和一个南北走向的“长汪”。按理说,大门前有汪有水是吉利的事,可这样的地理环境,却给陈老汉带来了灾难。秋天,生产队分山芋的季节,陈老汉颤巍巍地推着满满一胶车(独轮车)山芋,眼看着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因从前面跑来一条疯狗,他一惊一吓,一扭头,车子里的山芋便“叽里轱辘”地滚落到了水汪里。还有一次,他去枣庄推碳。枣庄离老家二百多华里,一个来回要走四五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用木头子换了一车煤炭回来,推到了家门前的汪沿边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心里一激动,身子失去了平衡。竟连人带车,神差鬼领般地摔进了路北边的长汪里。陈老汉从水汪里湿漉漉地爬上岸,恼怒地跑到家里就要上吊。好在众人好说歹说,他才没能死成。可是,为了一车碳,一家人拿着“扒钩子(逮鱼的网兜子)”在水里捞了“一长蒙天(谐音,大半天)”,才捞上来大半车,很大一部分的煤粉末子,都没能捞上来。

      到处都是羊肠小道,到处都是坷郎洼巴(坷垃,高低不平)的土路,无法通行像样的交通工具,实际上,也很难见到诸如自行车、摩托车、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所以,庄户人出行,基本上都是靠“步撵(徒步行走)”。因了步撵,庄户人就练出了一副铁脚板。庄东头,有叫孙省久的人。年轻时,他早晨从家里启程,晚上太阳似落似不落山时,他就能从徐州返回到老家。徐州离家一百五十华里,一天徒步行走那么多的路,堪称《林海雪原》里的长腿孙达德,与马拉松运动员也有得一比。

      王楼、运河(邳县)、艾山离我们老家分别是六十华里,四十五华里,和五十华里。去王楼卖大蒜,去运河卖辣椒,去艾山拉石头,我和噶伙(谐音,结伴出行)的人,都是步撵,都是一天打来回。赶四集头,贩卖火纸,黑天模窟的,一天走几十里路,赚个块儿八角的钱,还要提防着市场管理员的围追堵截,艰辛程度难以想象。

      苦尽甘来,在全民奔小康的日子里,人们吃穿住行的方方面面,都是一天一个样地步步登高。于是,带有“洋眼”、“标”、“甩财”、“拽”等一类的方言,便时常挂在了人们的嘴上。

      新压陈,陈压新的一些东西,常把冰箱塞的满满的。可是在超市里,或市场上看到好吃的东西,还要买一大嘟噜放进冰箱里。放不下,就把原来放时间长的东西拿出来扔掉。炒的菜刚戳了两筷子,或饭刚吃了几口,不想吃了,就倒进了垃圾桶。老婆瞪着我说,你这是吃饱了撑的,是洋眼。

      同样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洗两水子,就要换新的,换时髦的。老婆说,你都到几了(老了),还像小标子(小伙子)似的,标什么标啊?有什么可标的?也不嫌冒失人(穿新衣,使人感到羞涩)。

      老家的房子像铁桶似的,本就好好的,只因不是楼房,我就在老婆面前,没完没了地嘟囔着要推倒旧房建楼房。老婆被唠叨极了,就会说,好好的房子拆了,孩子们都在城里买了房,咱能蹬能蹦地在外面做生意,一时回不了家,建好了新房没人住,人家不说咱甩财吗?过日子要把眼光放长一点,不能只图一时面子好看,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老婆像个“守财奴”,在过日子的精打细算上,从来都不漏馊(谨小慎微)。现在时兴旅游,庄户人在农闲季节,也纷纷加入旅游的行列。每每我有了到外面走一走的想法,她都要从中“打格挡棒(作梗)”。她说,旅什么游啊?想出去拽一拽(炫耀)的吧!人山人海的,花钱买罪受。想看景的话,还不如在家看电视。你说,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拽的啊?

      都什么年代了,老婆还把富日子当穷日子过。“端着银碗讨饭吃”,你说值吗?唉,摊上了,咱只能认命。

      
    【审核人:站长】

        标题:方言知多少(散文)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zheli/chenggongzheli/214406.html

        赞一下

        深度阅读

        • 您也可以注册成为美文苑的作者,发表您的原创作品、分享您的心情!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