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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中情(散文)

  • 作者:青李子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0-23 09:5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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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老家的院里,有一棵枣树,它就像一位沉默而又慈祥的老友,静静地立在耳房的窗前。自我有记忆起,它便一直在那里,见证着我的成长,它的身上和枝头,不知承载了多少我童年的身影和欢笑。

      我小时候是个小馋猫,对枣树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喜爱。它那尖针,趁嫩的时候掐下来,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一吹,能像风车一样转起来,那是我童年里简单而又快乐的小玩具。它那溢着清香的小黄花,如同繁星点点般点缀在枝头,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让我陶醉其中。还有它那油亮肥厚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然而,我最馋的还是它结出的累累果实——大枣。

      我家的这棵枣树结出的大枣,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枣。个头大得如同小鸡蛋,皮薄肉厚,熟透的时候,咬一口肉扭扭的,满口香。那香甜的味道,至今仍萦绕在我的心头,成为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因了这满口香的大枣,打枣,便成为我们几个孩子最喜欢的一项活计。八月十五中秋节,学校一般都放假,母亲总是选在这个时候打枣,仿佛是为了给我们的节日增添一份特别的欢乐。为了打枣,父亲专门给制作了一根长杆,拿着顺手却又不重。只见一杆子打上去,树枝乱颤的同时,大枣像瓢泼的雨,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满地乱滚。端着母亲用高粱葶编制的小筐,等着拾枣的我们,先是仰着头顺着杆子看着,待听到杆子打到枝上啪的一声,院里就炸了锅,我们姐儿几个喊着叫着追着枣子跑,小手跟抢玛瑙宝石一样地抢拾,仿佛不紧追不抢拾,那些枣子就会自己跑掉了似的。有时,枣子砰一声砸在脑袋上,都没觉出疼来。小编筐不一会儿就满了,连着我们的欢笑声,一起倒进旁边早就备好的大盆大桶里。

      打好的枣子,母亲会拿出一些给我们蒸熟吃。母亲说枣皮吃进肚子里会扎胃。蒸熟的枣,又有了一种特别的香甜味。在生活不太富裕的年代,蒸熟枣吃,打打牙祭,那是一种无比的享受。然而,母亲是舍不得我们放开肚子吃的,毕竟肚子不大,却是一个无底洞。母亲会把绝大多数枣子晾晒起来,等晒干收起来备用。

      枣子在母亲手里,可就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枣子了,她可以用手拐磨磨成面,掺在玉米面里蒸枣糕,还可以蒸枣卷等,尤其是用黄米面蒸的黏窝窝头最受人欢迎。我的三爷爷连细碎的小疙瘩汤都咽不下去,可是吃母亲蒸的黏窝窝狼吞虎咽的。母亲知道三爷爷好这一口,就算让我们伙吃一个,也得给三爷爷送两个去。母亲说好事成双,寓意三爷爷健康长寿。给三爷爷只送两个,可不是母亲小气,那时候家里的条件有限,想多送也没有,母亲心有余可粮不足。

      一墙之隔的郭二哥一家,日子过得比我们还难。郭二哥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落下残疾。郭大娘为了不让这个儿子打光棍,就娶了邻村的一个心眼有点实的素芳。心眼有点实,是母亲要求我们这样说的。二嫂这个人,任人随便一看就能知道是个傻子。傻子嫁过来,三年就生了俩儿子。劳力少,嘴巴多,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改善伙食了。

      那时候,我家东墙外一溜好几棵枣树。那也是我家的。二嫂心实,在吃枣上也心实,等不到枣长红,能够着的枣子就都被她摘走了。我跟母亲告了好几次状,母亲不但不制止她,有时还拣些红的送给她。我家院子地势高,再加上有柴火堆,够枣容易些。母亲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有一次二嫂又摘枣,正好让我碰见。我几步冲上去,用力打她的手,还把她兜里的枣子掏出来,扔在地上。我之所以闷头干,是怕惊动母亲。若是被母亲发现,她是饶不了我的。我是没出声,可傻二嫂不干了,叽哩哇啦地叫起来。她这一叫,我撒腿就跑,结果脚一用力,被地上的枣子滑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在我福大命大造化大,郭大娘家的柴垛就在胡同不远处,几步飞跑闪在柴垛后,没让母亲抓住。我悄悄探出头偷看,二嫂还在呼哇地跺脚,像小孩子撒泼似的,而母亲正跪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拣枣,拣一把放进用另一只手拽着衣角形成的“兜”里。看着母亲一手紧紧地护着“兜”子,一只手使劲地撑着地,却怎么努力都起不了身,我再也藏不下去了,流着泪跑过去,把母亲扶起来。母亲的腿一直不太好,蹲不下去,打我记事起就这样。我从母亲“兜”里掏出枣,一边跟二嫂道歉,一边把枣装进二嫂的兜里。二嫂见她又有了枣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向母亲弯弯腰,孩子一样地往家跑去。

      母亲看着二嫂的背影,对我说:“看见你二嫂子了吧?她啥都懂,就是有点心实,不知道说出来罢了。往后,可不许你再这样,再说一个枣能值几个钱?少吃一个又能把你咋着?”我吃啄米似的点着头。

      傍晚时分,“哐哐”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使这么大劲儿?”母亲正在烧火,小声嘀咕了一声。

      “我去看看。”我风一样地跑出去,打开门愣住了。原来是二嫂,她正用屁股撞门,待她扭过身,只见她两只手在胸前搂着一个大碗,碗里粘乎乎的小米粥,还有几个枣子。她白愣我一眼,没理我,就气横横地进了门,向院子里走去。

      “娘,是二嫂子来咱家了。”我没顾关门,紧追二嫂过去,嘴里使劲喊着。

      “她二嫂子,你咋来了?快进来吧。”母亲坐着烧火,起身慢。不等母亲到门口,二嫂子进了屋,咚一声,把碗夯在桌子上。

      “哎呀,她二嫂子啊,你咋还端着饭来了,赶紧端回去让俩孩子吃吧。你看,我这不是正做着饭呢吗?赶紧端回去吧,省的一会儿凉了。”说着,母亲又掀开锅盖,从锅里拿出两个刚熥好的粘着枣碎的大玉米面饼子,放进小筐里。

      “妮儿,饼子烫,你帮二嫂子拿过去吧。”母亲又嘱咐我。许是看见金灿灿的饼子,二嫂子眼睛有点直,从筐里拿过饼子,跟母亲装枣似的,也装进自己的“兜”里,扔下她的碗,什么话都没说,就美颠颠地出去了。母亲赶紧示意我把那碗饭给送过去。

      二嫂子走路像风,我小心翼翼地追出门,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待进了她家,看到两个孩子正一人拿着一小块饼子在吃,而她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夕阳,映红了她的脸。

      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母亲的善良和宽容,二嫂的质朴和感恩,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情感。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在这棵枣树下,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却充满了爱和温暖。

      这棵枣树,不仅是我童年的回忆,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母亲的善良、宽容和邻里之间的互助互爱。它让我懂得了,在生活中,我们要学会宽容和理解他人,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斤斤计较。一个小小的举动,可能会给别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温暖和帮助。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离开了老家,但那棵枣树和那些与枣有关的故事,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中。每当我回忆起童年的时光,那满院的枣香和母亲的笑容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温暖。我想,这就是家的味道,这就是爱的力量。它会一直伴随着我,激励着我,让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始终保持一颗善良、宽容的心,去关爱他人,传递温暖。
    【审核人:站长】

        标题:枣中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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