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丁洁坐在车里,像玩“魔方”似的拨弄着手中的车钥匙,迟迟不想启动车子。从不失眠的她,为去不去参加同学会,就像两支拔河队伍,不分胜负,折腾她一夜没睡好。按本意,她是想见见那些拼搏在各条战线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回眸儿时趣事,畅谈昔日友情,回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体会,共叙改革开放的酸甜苦辣,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但她实在怕见到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因为她怕她那颗刚愈合的心又被他撕开。
“得月楼”的“水仙”厅里,坐满了儿时在一起玩家家,掏麻雀,捉泥鳅,逮蛐蛐的老同学,大家欢聚一堂,时光一下倒流到青葱时代。大家忘记了年龄,忘记了身份,开锅似的侃起八卦来。你瞧,都是些四十开外的人了,个个还像个稚气的孩子。你喊我的乳名,我喊你的绰号。你揭我的老底,我出你的洋像,好生开心快乐。
张志,你这炮筒子。你暗恋王丽不敢向她表白,结果被崔海抢走了。
嗨!小老憨,你还说我呢,你给李梅的情诗不也不敢自己给她,还是我当的“信使”吗?我还记得前几句诗呢,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的女神我愿一生呵护天使我愿终身守护女神……”啧,啧,哎哟哟!好酸好肉麻哟,
哎,王昱,你可记得了。那次你爬进王寡妇家院子偷摘柿子,从窗洞里看见王寡妇正和一个光头男人拥抱亲嘴,你硬说他俩是在打架。我说,傻货,人家那是在玩“游戏”呢!哈!哈!哈!
哎!我说王昱呀,你那时都是十六岁的半大小伙子了,怎么还不知她俩是在干什么。你简直就像梁
山伯那样的“愣头鹅”嘛!傻不傻呀?
大家闹得就像荤素搭配的一锅糊棘汤,而此时的王昱却心不在焉。他的心早已穿越到迟迟未到的那个女人身上了。忽听提到他的名字,才把思绪从恍惚中拽回到现实中来。尴尬的说,我可是个老实人,拜托了,别拿我开涮好不好。说完又绅士般的品起茶来,但镜片里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却不时飘向门的方向。好像他今天在百忙中抽空来参加同学会,就是专为那个女人来的。其实,此时他在想什么盼什么,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坐在他身边的知夫莫若妻的李英了。
笑闹中,门开了。丁洁像一缕春风姗然而至。张志一见,忙不迭地调侃说;哎!来,来,来,欢迎我市的“爱心天使”,服饰行业的“达人”丁洁女士大驾光临,说着带头劈里八拉鼓起掌来。
大家的热情掌声,使得丁洁两腮飞起红云,忙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这含四个“十”号的甜蜜道歉,似娓婉的小桥流水清澈圆润,使等久了的人们,像夏日里饮了一杯清凉果汁滋润舒坦。更让那位焦急的“绅士”,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丁洁一见王昱身边的李英甚是诧异;这次明明是高三一班的同学聚会,她是高三二班的怎么也来了?这让本来就不想来的丁洁更加添堵,更后悔不该来。但既然来了,又不好马上退出,那样显得自己太没有修养,也会扫大家的兴致,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
李英听到张志夸赞丁洁,身上像钻进了无数毛毛虫,胃里直泛酸水。
大家只顾和丁洁说笑,似乎忽略冷落了她这位副市长夫人的存在,很是窝火。在心里窃骂;臭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见了女人,就像奴才见了主子,只会讨好献媚当马屁精。一个半百的老处女,看把他们馋的。嘴一瘸,“啈”的一声,把两只锥子样的瞳仁,狠狠地剌向丁洁。
岂料她这一剌,竟惊得她在心里“哇”了一下,两只眼睛像两张狗皮药贴上了丁洁;想不到当年从草丛里捡来的丫头片子,黄皮寡瘦的“丑小鸭”,病怏怏的小“小瘟猫”,整日缩在教室里,像个濒临死亡的“小老鼠”。现今,那丰腴匀称的身段,该挺的地方挺,该瘦的地方瘦。端庄大气,风韵犹存,这种颜质还真不是中年女性都能具备都能拥有的呢。要不是原来跟她是知根知底的闺蜜,还真以为她是江南水乡的清丽女子呢!难怪丈夫念念不忘,常在梦里喊她名字呢!这时她才明白,她从丁洁手里抢来的只是王昱的肉体、皮囊。而丈夫的灵魂,丈夫的心,丈夫的爱,却像烙印烙在这个女人身上。丁洁就是附在丈夫身上驱之不散的阴魂,只要世上有丁洁的存在,她的家就会像海浪中扁舟。本来情敌相见就让她闹心,再加上“马屁精”们的赞扬和恭维,无疑他们是在抬高丁洁贬低自己。吃在口中的美味佳肴如同嚼蜡索然无味,胃里的酸水也在五脏六腑里翻腾。
王昱一声不吭的咀嚼着面前的那盘凉拌苦瓜。他此时的心比苦瓜还要苦,肚子里满满的苦水,无时不在浸蚀他的着五脏六腑,但这是自己种的苦瓜,也只有自己承受。
02
同学们见王昱一直抑郁寡欢的沉默着,还以为他故作深沉摆官架子,疑是瞧不起他们这些草根创业者,心里很是不爽。
“炮筒子”张志,仗着酒兴急吼吼地站起来发飚。哎!哎!副市长大人,今天是同学聚会,既不是常委会,也不是市长办公会。你现在是坐在同学聚会的餐桌上,而不是坐在众目睽睽的主席台上,别那么深沉那么严肃好不好。
程亮也紧跟着附和说;对对对!咱们今天都要卸掉本身“角色”。在坐的没有副市长、董事长、总经理。这里只有当年的小屁孩、傻小子,毛丫头。同学聚会就是“开心大餐”,喝开心酒,吃顺心饭,讲真心话,表真感情。重温学生时代友情,找回青春年少时的少年狂来。
其实,王昱哪是介意什么副市长不副市长呵!“母老虎”和初恋情人冷眼对峙,他都看在眼里。自丁洁到来,李英就不时在下面揪他的腿,踩他的脚,使他连向丁洁打个招呼都不敢。身为一市之长,竟被老婆像犯人一样监控着。身为公众人物,碍于身份,碍于场合,他只有惭愧、自责、无奈的份。他看似表面平静,其实内心的苦都能拧出胆汁来。
尽管他佯装镇静,但镜片下那双不安分的目光,还是不失时机的寻机窥视始终放不下的那个女人。多年不见,她越发绰约风韵了。白皙的脸颊绽放着两朵芙蓉,不施粉黛的素面美,更加真实妩媚。那落落大方的不凡气质,与李英相比,简直就是落差极大的两处海拔。唉!一失足成千古恨。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酒”惹的祸。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阴影一直是王昱心中解不开的迷。
那是二十一年前的一个夏夜,窗上的雨棚被风吹得像爵士鼓似的咚咚响,加上青蛙“咕哇,咕哇”的狂叫,闹得王昱思绪像一团乱麻。他对昨晚在李英家酒后发生的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凭酒量我喝的并不高,怎么几小杯下肚就昏欲睡了呢?再说,我醉后明明是靠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夜间怎么就睡到李英床上去了呢?我和她到底干没干那种龌龊的事呢?即便是醉了,酒醉心里明呐,这点理智我还是有的。和丁洁恋爱十年,顶多也只是摸摸手亲亲嘴而已,不敢越雷池半步。难道我真的酒后乱性了吗?如果真的干了那种事,为何我的内衣还穿得好好的,床上也没有任何污物呢?换言之,我和李英并未明确恋爱关系,既便我醉得不能走了,要么她父母可送我回宿舍,要么就在沙发上凑合一夜。哪能让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年轻男人,睡到未出阁的女儿床上呢?再说,如果是我自己上到他女儿床上的,难道她父母还能一点都不知道?能容忍?不制止?不可能!完全不可能!要么是她父母思想太开放,要么就是她们一家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他越想,那尴尬的场面越是挥之不去。
李英父母的四只眼睛,像四把利剑寒光逼人,扬言要告官。而李英又衣衫不整的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娶她,否则就一头撞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复杂尴尬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场面,我木讷得像根木头杵在那里直哆嗦,两片发颤的嘴唇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换言之,即便能说能辩,那也是苍白徒劳的,因为,我睡在李英床上这是铁的事实。
人说夏日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满天的星星和银盆似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黑沉沉的天,像口大黑锅盖在大地上。狂风呼啸得像紧急集合的哨子。床上的王昱翻来覆去像烙饼,是将错就错娶了李英,还是死不认帐,两种选择像织布机的梭子,在脑子里穿来复去。赖帐,他父亲官大压人,我这小小的办事员还不是以卵击石?轻者开除,重者坐牢,两者都会置于我死地。要求医检,若这事本来就是圈套,市里哪家医院还不是在他掌控之中,哪家医院还敢证明我的清白。这样,反而与李英一家撕破了脸皮反目成仇,她父亲能放过我吗?还不像足球一样将我踢出市政府吗?即便这样还算是轻的,重的……若娶李英,一、李英不是我的菜,对她,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婚姻大事岂能将就凑合。二、我与丁洁的关系,双方父母都早已认可,只差登记结婚了。现在遇上这种窝囊事我怎向他们解释。三、丁洁是个爱情专一守本分的女人,万一甩不掉她闹出人命我也是会坐牢的。再说在困境中,我俩相互支撑相互鼓励相依为命,我们是有深厚感情的呀!我怎忍心就这么毫无原由的说抛弃就抛弃她呢!
忽然天空闪出一道剌目的闪电,随之震耳欲聋的惊雷把天炸了个大窟窿,大雨开闸泄洪似的冲向大地。倾盆大雨冲刷着万物,冲刷着污泥浊水,同时也像高屋建瓴,冲醒了王昱昏愕的头脑。思路豁然清析起来;丁洁是个好姑娘,婚后定是相夫教子的好妻子。但充其量也就是过着布衣素食的平庸日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作为男人,谁不想出人头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王昱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有私欲有贪心,想做人上人,这是男人的本能追求。
03
婚姻的内容不光是只有爱情,还包括着担当与责任,担当与责任都是要有经济来支撑的。夫妻恩爱苦也甜,那只是穷人对自己的慰籍。像我这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本科高材生,纵然是匹“千里马”,没有“伯乐”也是枉然。
机遇可改写命运,“靠山”不易多得。她李英下放才刚一年,不就被她在革委会当主任的父亲搞上来当市政府的打字员了吗!凭我的才华,虽不能说给个支点就能撬起地球,但给一缕阳光,我定会灿烂。而李英父亲就是能给我支点能给我阳光的人,可丁洁给不了。人生苦短,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岂能被情所困。放弃丁洁固然心痛不道德,但鱼和熊掌哪能兼得。对李英没有感觉可以找感觉,没有感情可以培养感情。有了为官的岳父,对我的人生将会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大丈夫不能鼠目寸光小家子气,为了名声,为了仕途,只有娶李英,才是我唯一的最佳选择,才是求的上上签。王昱剥茧抽丝得以释怀,他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口气,情绪向外面的雨,慢慢的从惊涛骇浪中平静下来。
其实,王昱错估了丁洁,丁洁是个极理智极有主见的女孩子,她绝非是死缠赖磨的“藤蔓”女。尽管和王昱恋爱解体非常痛苦,但她知道,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硬缠也缠不住。与其俩人痛苦的纠结,倒不如浓缩给我一人承担。爱既离你而去,何必徒劳追寻。没有爱,即便免强结了婚,那样的婚姻也是一杯白开水、一座围城、一副桎梏、一座坟墓。爱是婚姻的要素婚姻的基础。但爱是双相的。既然他对我的爱已转移她人,没有了爱,强留的瓜也不甜。再说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他,只要他能幸福就行了。只是让丁洁想不通的是,抢走她深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一起长大一起下放的闺蜜李英。她这边口口声声希望我和王昱终成眷属,背下却像贼一样把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偷走,这横刀夺爱鸠占鹊巢是我永远不能原谅的。
丁洁和王昱的十年马拉松爱情长跑,没能到达终点。这让丁洁对婚姻已失去了信心,尽管有丘比特神箭射来,但她已心如死灰。宁做“剩女”,也不愿再荡爱情的“秋千”,在风险无定数的高空中跌宕。一个近半百的女人,既不能生儿育女,又没有青春魅力,更没有两性生活的激情。免强嫁了,合得来还阿弥陀佛。合不来,那还不是给自己找副枷锁套着吗?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十年感情都会改弦易辙,还能相信那些罩着华丽外衣的山盟海誓吗?
难道不是吗,王昱不也曾信誓旦旦的说,他对我的爱,就像知青点门前那棵几百年银杏树,根深蒂固永远不变吗?可银杏树至今依然枝繁叶茂,而他的爱却斗转星移改弦易辙物是人非了。可见男人在色、权、利面前的两面性脆弱性太可怕了。为了私欲,为了己利,可以违背良心违背道德违背誓言不顾脸面。王昱是,李英也是。你说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样的男人可以信赖,还有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呢?于其生活在欺瞒与蒙骗的世界里,倒不如把受伤的心包扎起来,让岁月医治它。把曾经的爱与恨一并封藏起来,待自己百年以后,带进另一个世界和自己的肉体一起腐烂。余下的日子,只想脱离红尘慰藉禅心,为自己留下一方心灵净土。
然而,记忆不像短信,说删就能删掉不留痕迹。记忆不像黑板上的字,一擦全无。时光只能磨去记忆的边角记忆的外壳,却磨不掉记忆之核记忆之魂。丁洁越是想齐根斩断和王昱间的所有记忆,可往事越是像忠诚的身影,会与自己不离不弃形影相随。尤其是同学聚会以后,往事就像翻开了陈年的流水帐;下放时,每天干活,王昱总是抢时间先把自已任务完成,然后立马来帮助我。一次初夏,因来“例假”不能下田栽秧,他替我栽秧时,小腿钻进了蚂蟥。那蚂蟥像注射器一样吸了他很多血,我急忙用手往外拽,但越拽它越往肉里钻,最后还是老农一巴掌打出来的。
一次夜里,我肚子疼得乱滚。是王昱背我步行十多里山路赶到区卫生院,及时做了“阑尾”切除。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否则“阑尾”穿孔,生命就危险了。我脱险了,可他却累得虚脱了。
知青点其他同学,都陆续托关系走后门返城上班了。而我俩仍像候鸟一样,留守在空荡荡的五间草屋里。白天为两角钱的工分而战,夜晚在煤油灯下潜心复习高中课本。文革后大学第一次招生,我俩有幸的考上了两所不同的工农兵大学,终于跳出了农门。
同是天涯冷落人,在特殊的岁月里,是知青点这座简陋的“酿造坊”,把我们俩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酿造出纯香浓郁的爱情佳酿。然而……
04
嘭…嘭…嘭,王昱副市长正在审阅《市残联征用土地报告》,忽听叩门声,随说,进。刚一抬头,见一位不速之客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王副市长,你好。
丁洁的到来,这出乎意料的惊喜,使得王昱有点短促的慌乱。忙起身语无伦次的说,嗬!稀客,稀客。不,应该是贵,贵客。请坐,请坐。
王昱的慌乱,并不光是因丁洁到来的激动,更重要的是因为丁洁进门喊的那声王副市长。这“王副市长”四个字,就像四根钢针扎进他的耳膜,脸颊刷的火辣辣的臊热起来。他清楚丁洁如此这么称呼他,表面是出于礼貌和尊重,其实这是在讽刺、嘲笑、挖苦和鄙视他。这习以为常的称呼,今天出自被他抛弃的前恋人之口,比抽他一耳光或吐他一脸唾沫还要让他难堪。但他佯装镇静,因为他毕竟是副市长,是百姓的父母官,是在官场上。他现在和她是上下级关系,是官与民的关系。老同学和前恋人的关系早已成为历史。因此,在她面前,在办公室里,他还得保持副市长的尊严与庄重。
丁洁瞅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笔挺的西服掩盖不了隆起的“将军肚”。溜光的发型,顶部依稀可见头皮。自己的到来,由于激动与拘促,使他略现“无线谱”的额头,沁出些许细汗。
他热情的邀请丁洁坐向沙发,关切的问,丁洁,你,你这些年还好吗?丁洁见这个指点江山呼风唤雨的男人,此时拘谨得连话都说不成句子内心窃笑。她没正面回答,她不想与他寒暄叙旧,只想抓紧时间,把来的目的说清楚尽快走人。直奔主题说;王副市长,我是为残联征地一事来的。王昱一听“残联征地”,诧异地放下手中茶杯,脱口问道;残联征地!?我正在看这个报告呵,残联?残联与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不是轻机厂的主办会计吗?
我辞职了。
为什么?
丁洁忽感奇怪。恋爱时见到他,总感有说不出的喜悦兴奋与甜蜜,甚至还想在他身边多磨蹭一会、装装嗲、撒撒娇。而今天见到他,就像吃了块大肥肉,直觉腻味。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是爱有多深恨有多深?要么就是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丁点昔日旧情的“残渣余孽”?
她如坐针毡,虽然王昱在她心里早已翻篇,但她怕那“残渣余孽”会兴风作浪,甚至发酵膨胀。因此,她只想快速离开,生怕他再碰到她的痛处。
噢!王副市长,其他事以后再说吧!王昱见丁洁有意回避,疑她有难言之隐。于是说;我虽分管国土,但土地问题一定得集体研究再报省里批准。说完又怕丁洁误会他是在推诿。随补充说,呵!当然啰,残联也是我分管,国家对这一块很重视,政策上有倾斜,我可以拿主导意见,有消息我会与你联系。于是,丁洁随把BB机号写给王昱准备告辞。王昱起身抻出右手欲和她握手告别,丁洁却故意在手提包里翻找自行车钥匙于以回避。这次见面是他俩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丁洁的辞职让王昱陷入狐疑;是经济出了问题被开除?不会的。她的品德我了解,下放时,有次生产队年终兑现,会计数挟十块钱她都如数退回了。那时的十块钱对于下放知青来说,那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呵!要么是生活作风问题被开除了?更不会!她作风严谨正派,是个标准的传统女性。我俩相恋十年,她的隐私部位碰都不让碰。要么就是见别人下海发了,她也想下海创业?如果是为这个,丁洁呀丁洁,你太天真了。一个弱女子,既无资金又无后台想下海创业谈何容易哟!其实,你端着铁饭碗,拿着固定工资,找个男人嫁了,过着安稳踏实的日子该多好呵!
王昱一头雾水,但他断定,她一定是遇到难处了,否则这个外柔内刚的硬气女人,是不会放下面子来找我的。唉!管她是辞职也好开除也罢,毕竟我们相爱一场,这个忙我一定得帮,也算是向她赎罪吧!
05
丁洁如约来到”得月楼”的“水仙”厅。王昱先到一步,他迎上前欲和她握手,丁洁忙往衣架上挂外套被回避了。尽管你是副市长,往日的情感已画句号。如今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不想套近乎,更不愿讨好巴结高攀。她坐定后直奔主题说,王副市长,那报……王昱打断她的话,柔声问;洁,听说你在卖服装?丁洁严肃纠正他,叫丁洁。王副市长,报告的事?
这次在这里见面,是王昱主动安排约丁洁的。也许他考虑不在官场可随意一点。要不,那就不知道这位副市长大人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王昱一反官场的严肃,柔声问道,洁,告诉我你为什么辞职。
王副市长,请叫我丁洁。今天我们不谈这个,我那报告?王昱此时一反官场上的严肃,温顺得像只绵羊。好,好,不问了,不问了。边说边抻手欲摸丁洁扶高脚杯的手,丁洁急忙松开杯子将手缩向桌下。王昱碰了个软钉子,没趣的将手缩回叹了口气,唉!丁洁,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能理解。可你也得理解我呀!我是独子,母亲没工作,父亲长年生病,我只能这样呀!
丁洁听他与主题无关的无聊解释,气不打一处来,心里骂道;一个靠老丈人往上爬上的男人,一个靠吃软饭的男人,一个背信弃义的爱情叛徒,还有脸在我面前解释,还好意思让我理解,真想吐他一脸唾沫扫他一记耳光,但想到来的目的只好忍了。洁。丁洁再次严肃的纠正说;我叫丁洁。哦!哦!丁洁,其实我心里还是一直装着你呀!那山泉般的初恋,那刻骨铭心的感情,那融进我血液里的爱,哪能忘得掉呢!王昱在有意煽情,当然也不否认有他真情的一面,但另一面却是想得到丁洁情感上的共鸣,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丁洁表面冷若冰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隐隐疼痛起来,眼眶里似有点湿润。其实那段坏死的情,那段受伤的爱,早已是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了。但王昱的煽情又像针灸,针到了她的准确穴位,让坏死的神经又重新复活了。当她意识到这很危险时,立马又恢复了常态。她清楚,此时稍有半点隐情流露,就会招来这个男人的放肆举动。忙问,征地的事……。王昱饶有耐心的说;嗳!别急嘛!这里很清静,我们可以叙叙旧嘛!我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呢!你若在轻机厂工作不顺心,明天我给环保局打个招呼把你调那去,你这么操劳我心疼呐!边说边起身慢慢踱向丁洁,两手搭上丁洁的双肩,猛地将发烫的嘴唇贴上了丁洁的脸颊。吓得丁洁像被蛇咬了似的纵身跳起说;王副市长请自重。王昱尴尬的再次回到自己位子。窃想,强攻不行就来迂回。从公文包里取出报告掂在手上,像渔翁抛出饵料,在丁洁眼前挑逗地晃悠着。两眼放着淫光说,丁洁呀!这报告可来之不易哟!想要吗?丁洁正要伸手接报告,王昱“嗯”的一声将报告缩了回去。王昱这样戏弄的鬼把戏,丁洁太熟悉不过了。在知青点,他老是这样逗她。一次,一农户家杀猪,他俩买了半斤五花肉烧萝卜。当红烧肉快要起锅时,王昱夹一块让丁洁尝尝。丁洁刚仰面张嘴,被王昱狠狠亲了一口。今天故伎重演,丁洁当然不会再上当了。她简短的说;每个人都会有目标的选择。王昱佯装不理会“选择”二字的弦外音,好,好,不问了,尊重你的选择。
此时的丁洁,就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猎物,只是没有机会,恋爱十年,谗了十年。今天送上门的老处女,定会有别样的风情和味道,不用说,会比家里的那个黄脸婆够味得多,我今天非得尝尝她的鲜。他再次踱到丁洁侧面,拿着“报告”在丁洁眼前一抻一缩,戏笑地问,洁,给!给你!想要吗?那样子表面看像是在逗着玩,其实那是潜意识的在与丁洁做交易。丁洁紧张得慌忙站起身来,不料被王昱冷不丁一把搂住,滚烫的嘴在丁洁脸上像啃猪蹄似的狂亲乱吻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哝着;洁,你想死我了,让我好好亲亲……
丁洁怎么也想不到,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一个高级领导干部,竟然如此粗鲁、放肆、卑鄙、下流、猥亵、不知廉耻。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里妻子当作仕途攀登的“阶梯”,而把外面的女人当作渲泄性欲寻欢作乐的玩物。难怪有人说;家里红旗不倒,外有彩旗飘飘呢!丁洁的脸像被马蜂蜇了一样火辣辣的痛,胃里像吃进了苍蝇,恶心得五脏翻腾。她忿力回击一耳光,夺门向“洗手间”跑去,慌乱中竟与走道上的李英撞了个满怀。李英见丁洁像逃犯似的慌张狼狈。想,这个狐狸精玩的是哪一出呵?她狡黠的冷笑笑,哈哈!也许今天会有“重要新闻”好看啰!于是她贼一样蹑手蹑脚把“水仙”厅的门轻轻推个小缝向里窥视,这一瞄差点没把她气晕过去。里面坐着的竟然是他!她顾不得多想,饿虎捕食似的破门扑将过去,钢丝钳似的双手抓住王昱的衣领,虎视眈眈地怒问,你在这里干什么!?王昱正在摸着被丁洁抽疼的脸还没回过神来,没想到妻子闯了进来,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市长风范荡然无存,结结巴巴的我……我……
你!你什么?你与老情人约会?!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我们是公事。
呸!公事?公事不在办公室?我看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06
丁洁在洗手间里搜肠刮肚的吐,她吐掉的不光是食物,更是羞辱与愤怒。看他在台上是个正人君子的副市长,台下却是灵魂肮脏卑鄙无耻的色狼,悔恨自己瞎了眼错爱他十年。当她再次回来,听见他们夫妇正在里面撕骂,欲转身离开,忽想手提包还在里面。再说,不进去反而使原本清白的事变得黑白不分,李英也会认为我做贼心虚不敢见她。若进去无疑是一场舌战,甚至她还会撒泼。转又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干嘛要回避呀。
丁洁泰然自若的进到门里,义正辞严的对李英说;李英,你无需这么激动。他是副市长,不是你私人管家,不一定非得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丁洁抓住李英自私虚荣的禀性警告说;市长竞选在即,事情闹大了后悔的是你。我不像你想像得那么龌龊。丁洁波澜不惊的几句话,对李英还真有所震慑和提醒;是呵!小不忍则乱大谋,把他搞下台除出口恶气外,对我还能有什么好处呢?丈夫的错可在家里整治,而市长竞选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呀。
丁洁趁势说,我是为残联征地的事约王副市长出来的。丁洁有意把王昱约她,说成是她约的王昱。不成夫妻,也不能使他为我的事让他太尴尬。我是恨李英,但已经是样了,恨还有意义吗?再说王昱是公众人物,看在当年他对我的好又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我也要放他一马。其实,丁洁这样包容王昱,是感恩还是念旧情,她自己也弄不清楚,或许两者都有。丁洁掷地有声的几句话,不但对李英有所震摄,也使王昱感到威胁。是的,市长竞选在即。他怕李英撒泼升级,惊动外面大厅的顾客造成影响。
让丁洁背黑锅是小事,误了市长竞选,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大事呀。此时,王昱伪君子的嘴脸暴露无余。于是他冲上前去抱住李英,示意丁洁拿起桌上报告快快走人。
丁洁平静的拿起报告和手提包,转身坦然的对李英说;我不会吃别人吃剩的馒头,我嫌肮脏,我嫌恶心。丁洁的这句话,既洗清了身子,又回击了王昱和李英,起到了一箭三雕的效果。
上帝关闭了丁洁的爱情之门,又为她启开了智慧之窗。是窗口射进的那缕绚烂阳光,让她冲出瓶颈走出泥沼,踏上她另一条人生轨迹。
丁洁潜心为残联办起的“爱心服装厂”和“阳光玩具厂”,在鞭炮声中隆重剪彩了。两百多名聋哑人穿着胸前有“爱心”和“阳光”字样的厂服,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
丁洁,这个曾经的“小病鼠”“小瘟猫”“丑小鸭”。近二十年的艰辛打拼,荣获了“三八红旗手”“明星企业家”“爱心天使””市劳动模范”等绚烂的光环。
颁奖会上,分管残联的副市长王昱,在给丁洁颁发奖状时,终于握上了魂牵梦萦的那双纤手。这不是一双普通女人的手,那是两块优质的温玉。柔软细腻温润如脂,如同她的名字,冰清玉洁,暖人心脾。他多想让这双心仪的细手,在自已的手心里多握一会呀!哪怕是珍贵的一分,一秒……
尽管王昱极力控制情绪,但激动的双手还是微微发颤,站在丁洁面前轻声说:你好,丁洁。那声音细得像飞尘,低得像蚊蝇。然而,丁洁还是听得出那声音微微发颤没有底气。
聚光灯下,风韵尤存的丁洁,依然婷婷玉立。乌黑的秀发随意盘在脑后,白底蓝花的真丝长裙素雅飘逸。那简约大气的装束,淳美、恬淡、高雅﹑超凡脱俗的气质。活脱脱像尊精品青花瓷神女塑像立于主席台中央。因为青花瓷的美,在于洗净铅华、淡雅脱俗、清丽悠然、古朴典雅。而丁洁身上潜在的美和外在的美,正是具有这种特色的气质与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