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两个文友在莲花县湿地公园散步聊天。俊男靓女在琴亭河畔穿梭,或喁喁私语,或高语欢声。莲江河波澜不惊,水雾弥漫,一群群萤火虫在制造它的光明。远山灯火处,那是建在玉壶山半腰的寺庙。
聊完晚上郭师傅的热酒,再聊中年人的健身,自然转聊脚下的健康步道。在我们散步的入口,往左7公里,往右7公里。每1公里都用石块作标,石面写上一句健康格言。14公里的步道,是市民休闲的好去处,更是马拉松爱好者的打卡地。刘晓林热爱生活,也是业余马拉松长跑健将,一年参与十余场半程马拉松的赛事。暗自揣,如果他不写散文,即使跑出了冠军,我素不参赛马拉松,不太可能认识他。
建造湿地公园,晓林时任县卫健委主任,他是重要参建者之一。他任过乡党委书记和县直多个部门一把手,做了一些益事。暗自揣,如果他不是一本接一本出书,就是当到县长,干更大的事儿,我也难于跟他产生交集。
我与晓林素不相识。2023年3月,春暖大地,我俩在北京鸿祥酒店相识,因为同去参加2022年度中国散文年会。或因同属赣西获奖者,主办方把我俩安排同一房间。印象中,刚放下行囊,进来一个帅气男人,个高,圆额,衣着得体,气度不俗,眼神炯炯。第一感觉这个人精力充沛,无论干啥事,都能出彩。再细看,青丝中间夹杂白发,想必于公务和写作之中耗费不少精力。这从他的散文《退线》的一个细节可以窥豹。他在萍乡市参加工信会议,中午正要吃饭时,接到县工信局打来的紧急电话,要他中午一点半赶回去主持新老局长交接仪式,“局长见我这么坚持,想亲自盛汤给我喝,坐在旁边的美女局长抢着为我盛了一碗肉汤,我‘呼嗒、呼嗒……’三下两除二,狼吞虎咽喝完,起身躬手告辞”。这类繁忙,在他十数年的政务之中,应该司空见惯。
在北京与晓林散步、交谈认识的文艺界名人、聆听京城文学大腕讲座;离京以后,微信交流、互访渐渐多起来,对他的人生履历和文学创作有了较为清晰的轮廓。
他以三年时间出版《林下晓拾》《新月旧影》两本书。作为业余作者,销量和反响已然不错。第三本《莲花寂》又即将付梓,文友调侃说:“三胎的月份足了没有?”无疑,晓林写作勤奋,才情彰显,这个“三胎”健壮。
悦读完《莲花寂》初稿,如饮莲花茶,我感受良多。
文本故事性强,史料丰富。《莲花血鸭》一文,伙夫忙中出巧做出一道“莲花血鸭”,不经意间成为江西十大经典名菜。作者在生动的故事中把制作的繁杂程序介绍出来,仿佛烹饪大师就在身边指导。黑石头(煤炭)取暖的故事,李氏头姑、贺录姑的贞节故事、玉壶山名字的来历、“刘元卿与复礼书院”故事……不仅增添了世人对莲花县“泸潇理学,碧云文章”的厚重感,深深地吸引读者阅读文本,而且滋生了对莲乡的热切向往。
写作中,晓林参考了不少家谱、志书,融入民间传闻,大量引用古诗、对联。如写惜字塔,“休言片纸只字,直是白玉黄金”“文化古县惜字塔,纸灰化蝶慰仓颉”……
擅长描写和精微议论。他发表在纸媒和中国作家网的很多文章,都体现了这一特点。他写《花塘官厅》的宏大民居,有条不紊,空间感非常强烈,他是优秀的导游。描写坊、祠的结构、朝向和层次,宛如摄像机,展现坊祠的文史价值和审美价值。他描写湴塘广场两边的徽派式文化墙、杨万里的老宅、黄鹤楼主楼等,无不显示他深厚的描写功力。“千年古县留遗风,贞孝坊祠别具踪”,每处贞孝坊、祠,都是由女主人的凄凉命运铸成!《退线》中的议论“你在,只不过一个平台上的一粒棋子而已;你离开,自然有新的棋子所替代”,这是职场的洞见,更是生活的提炼。
乡情浓郁,人情温厚。“若为化作身千亿,散向峰头望故乡”,晓林恨不得身化神笔,写透家乡的山山水水。他饱含深情,讴歌庙背的龙源山、龙泉水、江西最古老的迎客松(龙树)、家乡的女人茶,礼赞家乡披荆斩棘图强进取的才子、士子。他记录家乡的小人物,“祖母像头倔犟的牛力排众议,就这样,祖母对接生婆赵凤英犹如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践行几十年前许下的诺言,带领家人把赵凤英安放在我家祖坟旁边,并和先祖并排安放在一起”。祖母的地位未必显赫,声望也许平常,但是她人情味醇厚,朴素的人生观超越世俗。发表在《海外文摘》的《春运记》从容“爆料”,减收车费、遇到宰客、帮助打工妹付费……虽为毫末,沾染泥土的人情如莲如蜜,一辈子芬芳甘甜。
“晚送门人出,钟声杳霭间”,名山寺那悠扬的钟声又缓缓响起, 这铿锵浑厚,清扬激越的钟声,在寺庙,在森林里,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敲进了游人的心灵深处,让人心静如水,流连忘返。这些动感的语句让读者遐思,得到灵魂的抚慰。
生活即文学,文学即生活。晓林选材于自己目光所及、足迹所至的人事物。行摄桃花源、避暑胜地、湴塘、惠州和北京等地,他不纯粹于旅游或出差学习,一定要触摸当地的古物古迹,啜饮古代文化的佳酿。如《惠州之旅》,以己之见之思之悟,道出苏东坡的开拓作为、豁达心态和千秋诗文。后人不可望轼项背,或许能从晓林追光宋东坡的文字中稀释焦虑,获取能量。
鱼汤再鲜美,也有小刺儿。《莲花寂》少数篇章风格似乎有些不融,也许是作者在刻意某种情怀而为之,但瑕不掩瑜,这本书带给读者的阅读价值实在不菲。
莲花寂,寂而清;莲花寂,寂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