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亲眼观瞻这条河流,可是却铭记了这条河流,从小时候听母亲讲述八女投江的故事起,从小学课本里读到八位女兵英雄事迹时起,从小人书里目睹八位女兵不屈的形象时起,从无数次视听过程中泪流满面时起,情感中、思想间、心灵上、梦境里,这条河就始终在汹涌着、澎湃着。
那时候,心里装着的都是满满的憎恨——我憎恶在那个深秋的凌晨,这条凶狠河流的冰冷与刺骨,阻断了中华民族八个可爱女儿的归途;我憎恶它汹涌而来的汛期,湮没了英勇的八位女兵美丽的花季;我更痛恨那些把可歌可泣的八女逼上绝境的侵略者们和他们灭绝人性的炮弹,让顽强的八女魂断在本可以自由行走的家园。
长大后,记不清多少次重温了八女投江的故事,更加详细地了解了那段用悲壮书写的不屈和苦难。知道了那条淹没了八位女兵的河流叫乌斯浑河——满语的意思是凶狠的河流,凶狠到一下子就淹没了正在绽放的“花朵们”的程度。而每一次的重温,都是禁不住的心酸、难过、悲愤,想象着八位女兵投江时的无奈和决绝。
我很想去看看,今天的乌斯浑河是否依然湍急,看它当年是怎样阻断八名报国女子前行的通途;我很想去看看,当年河流上那一片血色是不是在河岸上留下了不能磨灭的痕迹;我很想去看看,八位年轻的烈女用生命撒下无畏无惧的种子,在她们血沃的黑土地上是不是开满了和平艳丽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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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斯浑河留下的不仅仅是八位烈女无畏的壮举,更留下一个民族心痛的记忆。图为牡丹江市江滨公园的“八女投江”群雕。
查阅了很多资料我才知道,八位烈女殉难的地方叫“刁翎”,这个与“凋零”谐音的地名,这是一个令人心颤了多少年的巧合——1938年10月20日,那个寒冷的凌晨,在乌斯浑河这条凶狠的河流上,有八朵娇艳无比的鲜花在这里凋谢,不,应该说是凋零。现在,不用凭空想象,我也丝毫不怀疑这条湍急的河流,即使在86年后也无法涤荡去炮弹击水葬“花”的惨烈。
遥想那条吞没了民族之花的河流,我沉重的思绪便跌入了一段悲壮的历史——冷云、杨贵珍、安顺福、胡秀芝、郭桂琴、黄桂清、李凤善、王惠民,这八个精忠报国的女子啊,在平均不到20岁的花季年龄,不屈、顽强,却壮志未酬。更令人痛惜不已的是,13岁的王惠民,仅仅是个孩子,可是面对凶暴的敌寇,却尽显出超乎成人、令敌寇胆寒的大无畏气概。
乌斯浑河啊,我相信你至今还在涌动呜咽的波浪,就是在述说我们民族八个优秀的女儿曾经的艰辛与苦难;那河里时常泛起的悲怆,让一个曾经饱受屈辱的民族至今也难以下咽。她们夏花般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86年前那个深秋的凌晨,定格在了我们民族最为寒冷严酷的时节。
乌斯浑河啊,留下的不仅仅是八位烈女无畏的壮举,更留下了一个民族心痛不已的记忆,这记忆绵延不绝,时刻牵扯着我们敏感的神经,昨日苦难的历程一直被乌斯浑河拖曳着带到了盛世的今天……
东北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得知八女投江后,题写了“乌斯河畔牡丹江岸将来应有烈女标芳”。如今,在乌斯浑河畔,一座高10米的纪念碑迎风矗立。简短的碑文凝结的是东北抗联的光荣历史,是八位女英烈身上闪耀的伟大抗战精神和东北抗联精神。
乌斯浑河的河水,让民族之痛的记忆深深地扎下了根,也就必将激发出坚定的意志和崛起的信念——绝不让我们的民族再次跌入这种冰冷的苦难。
原载《刊授党校》2024年第9期“生活”栏目
孙成文,民盟辽宁省委文化委员会委员,辽宁省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项目签约作家,《中国校园文学》首届签约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理事,东港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校园文学季报《映山红》主编。在《中华文学选刊》等多家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千余篇(首),出版了散文集、诗集各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