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开学季,机场、车站、码头,处处可见学子们开始陆续到校报到,他们衣着鲜亮,拖着各色时尚的拉杆箱,青春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一时间成了城市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我不禁想起自己16岁那年第一次离开家,背着行囊搭乘家门口装砂的运输车,去安庆师范报到上学的情景。与今天的孩子们相比,显得有些寒酸,但心情都是一样的喜悦。
1980年夏天,我考上安庆师范,那是全村子的喜事,好邻居、亲戚朋友纷纷前来祝贺,花脸盆、大瓷碗、花床单、钢笔、笔记本......摆满了竹凉床,这是那年代最好的贺礼。离家求学的头一天晚上,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着收捡衣物,为我准备行李。一切收拾好了,最后母亲拿出两件新衬衫,天青色“的确良”料子的,叫我穿上试试。我急迫的套上新衬衫,扣好衣襟扣子,却发现两只衣袖手腕部位少了带扣子的袖口。我看别人穿的衬衫都是下摆扎在腰间,袖口扣得整齐,很是精神帅气,我这衬衫总感觉很别扭,像是女式的,笔直的袖筒袖口部分是敞开的,没有锁扣。母亲看出我心里不满意,跟我解释不住地哄劝,其实那天去镇上供销社买布料,我已经知道母亲的苦衷。供销社卖布柜台营业员吴阿姨也是熟人,听母亲讲儿子考取了师范是件喜事,想做两件新衣服上学穿,一洗一换。吴阿姨笑吟吟地帮母亲挑选布料,并拿她手上量布扯布使用的光溜溜的竹尺在我身上比划,建议需要多少尺寸合适,最后却因为当时买布所需的布票数额不够,怎么算都可能欠缺一点,母亲只好按照布票多少就买回多少了。
母亲带着我将布料送到村里唯一一家裁缝店,裁缝谢长真师傅根据我的个头,按照常规测量身高、腰围、领口等程序,左测算右测算,也是很无奈地告诉母亲,布料不够。母亲央求谢师傅想想办法,说孩子第一次出远门上学,怎么也得有两件新衣服洗换吧。谢师傅也很理解做母亲的心情,他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十分为难的活,费了一番脑筋保留左胸前的小贴袋,这是男式衬衫的标志,只能省略掉袖子的前端手腕处锁扣袖口,就这样合理的“偷工减料”做出的衬衫,也算是不完美中的完美了。
为了安慰母亲,我强装高兴地收下衬衫,不再纠结。我穿着新衬衫,踏进师范学校大门,进入全新的学习环境,刚开始我总是卷起直筒式的衣袖,有意遮遮掩掩爱面子,不让同学们看到衬衫袖口上的短缺,怕受人讥笑。后来发现身边的同学衣着都是普普通通,那时候都不富裕,尤其从偏远农村来的同学穿着更朴素,甚至还有穿带补丁的衣裤。渐渐的我把没有袖口的衬衫忘记了,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一专多能”、“博学多才”是一名合格师范生的标准。我从小喜欢画画,对美术艺术有一定的天赋和兴趣,经过第一学年的师范专业课学习,知识水平就有了质的飞跃,钢笔字、毛笔字、粉笔字“三字”比赛,我多次获奖,绘画作品参加校展、市展,学业上的不断进步和取得的成绩,让我不再为衣着“面子”这些物质上的虚荣所困扰。
走上“三尺讲台”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园丁,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工资一年一年上涨,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断改善了。如今,各种品牌的衬衫、T恤任可以自由选择,但母亲给我的升学礼物——没有袖口的衬衫,却是我永难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