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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山‖宣化美味

  • 作者:段正山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6-16 21:2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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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离家乡河北宣化已经23年了,常常议及家乡吃得最香的美食。我说的“美食”,其实都是极普通、很土气的家常饭菜,可就是吃得香。有钱难买吃得香。

      黄糕

      黄糕,是我的家乡冀西北张家口一代的民间美食,因其爽口、扛饿,绿色,备受百姓喜爱。“三十里地的莜面四十里地的糕”的民谚,形象地概括出了黄糕耐饿顶事的“本事”。尤其是乡下的农人,几天不吃,馋得受不了。

      黄糕,由黍子做成。黍子因其是金黄的颗粒状,当地人叫黄米,磨成的面,叫黄米面,最简单省事的吃法是做成窝头状,上屉蒸熟,做成糕饽饽。

      稍微复杂一点是做成面型糕。黄米面加水,拨拉成颗粒状,放笼屉蒸熟,然后趁烫搋成整块大面团,因为面团太烫,搋糕人得不时双手蘸凉水,嘴里不停吸溜,又不能停下,三五下一个金黄面团搋成,然后掌心倒入一股麻油,往糕身上一抹,顿时香味涌起,金黄灿然。看着眼馋,当下揪出一条,启齿吃下,那叫一个香。

      与糕饽饽、面型糕绝配的蘸菜是懒豆腐。黄豆面,经卤水一点,制成比豆腐粗糙,但同样美味的懒豆腐,加点土豆丝、韭菜丝,一炒便成。

      黄糕,用筷子夹成一大块一大块,蘸一下懒豆腐,往嘴里一丢,好似没怎么嚼,只见喉咙马上突起一下,紧跟着“咕咚”一声,糕就掉进了肚里。就这么“咕咚咕咚”几下,三四块黄糕不知不觉就被消灭了。嘁哩喀喳,干脆利落。一顿饭便交待了。有一顿黄糕垫底,干大半天体力活,或步行四五十里地,精气神十足。

      这黄糕,是百姓最普通的家常饭,可大家怎么吃也吃不腻。

      而最上讲究的还是精加工而成的炸糕。

      黄米糕搋好后,接着马上揪出一个个小半个拳头大的球体,然后轻置于开了花的油锅,炸成金黄样,用笊篱捞出,便成炸糕。

      百姓平日一般不吃,逢婚丧嫁娶,盖房乔迁,重要节日,贵客临门,才会请炸糕上桌。

      现炸糕分三种:一为实心的,啥馅也不放,蘸着白糖吃,筋道,喷香,甜美。

      另一种包红豆馅,再蘸白糖,里外都甜。

      还可包豆腐咸菜丝馅,咸的,不用蘸糖,吃起也带劲。

      刚炸出的,外面一层已被麻油拱簇成皮,成渣,加之金黄诱人之色,一口下去,脆香,嘴角挂沫,淌油。三个下去,满脸通红,精神焕发。

      炸糕,体面,高档,身份高,食中精品,饭中之王。

      一顿饭,有炸糕撑着,主人绝对脸上有光,心里有底,脚下生根。

      老家农人,腊月二十三后就开始陆续炸糕,那些天大街小巷满飘着炸糕味,醉人。

      过去没冰箱,百姓便将炸糕存入一大坛中,或深缸中,放在院中门口,压好盖子,天然冰箱。一正月上顿下顿馏炸糕,那是另一风味。

      要么馏炸糕蘸白菜豆腐熬肉,要么蘸懒豆腐熬咸莱丝。这时的炸糕软了,油与糕融为一体了,一吃,软乎乎,筋道道,香纷纷,咕咚咕咚咽吧,太过瘾。

      黄糕,过去多是农人喜吃不厌,后来黄糕馆开进城里,城里人一吃也上了瘾,外地人一尝这稀罕物,赞不绝口。

      吃了一辈子黄糕的中老年人,说起这美物,就会眉开眼笑,吃起来干脆痛快。天天吃,不腻;顿顿来,也香。

      香死老爷子

      完全是素菜,没有荤星,照样能做香。比如山药熬茄子。

      最好是塔村王家窑涩皮山药,和江家屯紫色大圆茄子。

      刚从地里起出来的这两位主角,说不上谁配合谁。销了皮,再拿刚从井里打来的水泡上。山药是为了浸浸淀粉,茄子为了去去黑。

      不需多少麻油,滴那么几滴,做个样子。

      山药块儿,茄子块儿,一股笼统下锅,“嚓——”一声巨响,有些吓人,悦耳,挺好听。

      铲子上下左右翻飞一阵,山药跟茄子都混在一起,紧挨好。“哗,哗——”几瓢水一泼,中火熬吧。

      等咕嘟得汤不多不少,茄子烂了,山药块不成形了,整锅都糊嘟嘟的,瘫成泥状了,撒把香菜,一屋子香喷喷。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玉米窝头还是主食时,有山药熬茄子,嗓子不涩,窝头好咽,把窝头掰成块,拌起来,窝头吃得更痛快。

      农家做菜一大锅,不用盘子、碟子,论碗吃,两三大碗,肚子装得下。

      吃黄糕也行,蘸上这糊嘟嘟的菜,听不到咬菜声,只有"咕咚咕咚“的咽糕声。这样倒省了菜,但剩下的多半碗菜还是要端起,高举,“割杀”掉的。

      吃莜面也不错,尤其是烩莜面鱼儿,好像都不用嚼,“呼噜呼噜”几口,少半碗鱼子多半碗莱,三下两下,解决战斗,麻利。

      后来大米多了,山药熬茄子拌大米饭,饭中有菜,菜中有饭,没什么费话,吃得爽快。

      山药熬茄子,有些土气,上不了台面,可它就是招人待见,老家人都爱吃这口。

      有顺口溜云:“山药熬茄子,香死老爷子。”

      我还最爱吃那茄子把儿。我不让娘扔它,菜熟了,它在烂烂的菜中藏着,我从中找到它,一阵惊喜。

      玉米面粉儿

      多少年没吃过了,玉米面粉儿。

      盛夏,热得喘不过气,吃啥懒得嚼,汗珠子嗡嗡往出冒,额头成了河。忽想起,吃顿玉米面粉儿。

      很简单,玉米面,在大盆里搅成糊状,稍稀些。

      锅里煮水,沸腾。

      找出笊篱或带窟隆眼的荆饼子,用大勺子盛起糊糊,倒在笊篱或荆饼子上,往锅里漏蝌蚪,即刻熟,从锅里捞出蝌蚪,然后倒入盛好凉水的大盆凉着。这时再饿也先不能吃。

      水一定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现凉水,拔凉拔凉的,还有些激得慌。

      约过半小时,粉儿凉透了,裝上一大碗,盛点酸菜汤,点个麻油点儿,倒点蒜沫,撒点香菜、辣椒和黄瓜丝,再浇点酸醋。

      没耐心的人这时已咽下好几次口水了,待料一放好,如饿狼扑食,张开大嘴,筷子一拨拉,忽噜忽噜,不用咬,不用嚼,那蝌蚪极润,极滑,全然没了玉米的涩。

      再品那味儿,甜中带酸,玉米面有股甜味,醋是酸的。还有酸中带辣。

      解暑败火,顺畅淋漓,胃口大开,吞下一碗,再抢上一碗,急着再霸一碗,三碗过后,肚圆,打个嗝,舒坦。

      嘴角挂着蒜沫,牙上沾个香菜叶。娘会白一眼:“看那没风水的,饿死鬼转的。”

      吃得憋得慌,站不住,坐不下,更不能躺。只好出去走几步,不一会儿肚子就松动些。

      这好东西,饱得快,下得快,不耐饿。好在农人一般不在中午吃,晚饭天擦黑了,吃,才更有味。

      顶多半夜饿了,再拨拉一碗。就图个順畅,痛快,败火。

      可不知怎么搞的,后来人们就吃得少了。现在只有想的份儿了,什么时候能吃一顿原汁原汁的农家玉米面粉儿?

      不知到时肚子能不能服受得了。

      煮莜面鱼

      莜面,河北坝上高寒地区特产,绿色食品。

      作法多样,吃法各异。

      莜面鱼,将莜面用温水和成一块大面团,揪下拇指大小一块,搓成一寸大小长条,双掌合起一捏,呈鱼状,故称莜面鱼。

      先做好菜,汤大些,把莜面鱼放入菜中,若“鱼”是生的,适当多煮一点时间,“鱼”熟,即可食;若“鱼”已提前蒸熟,稍煮,汤沸,热气腾腾,便可食之。

      一次,在一私人小食店吃之,汤仅是山药小条,山药刚熟,条形不烂,即刻煮鱼,食之,美不胜收,三碗下肚,肚胀,还想吃。老板笑说:“这好东西吃不够,可一饱就得放筷子了。”

      母亲曾用酸菜丝伴以山药块煮“鱼”,放些油炸红辣椒丝,又酸又辣,香,食之如饿狼。三碗后,又盛一碗,被老母夺下:“我的傻儿,不要命了?下顿想吃,娘再给你做。”

      晚上,果然不饿,但半夜又将余下的半碗消灭了。

      待客也可拿口蘑与羊肉沫先燉好汤,这便成了荤菜,有肉香作怪,馋虫勾起,胃口大开,必吃得热血沸腾,气势壮观。

      当然,煮莜面鱼做好,不可心急,需稍晾一会儿,太烫,不好下嘴,吃不出派头。稍凉能吃了,可聚精会神,一气呵成。

      前些日吃了一顿煮莜面鱼,美,激动放言:“这才叫吃饭。”

      摊黄儿

      粗粮多的时日,百姓就得动脑子粗粮细做。摊黄儿便是家乡粗粮中的美味。

      在玉米面中掺进少量小米面或白面,加水搅成糊状,放在一边醒上半小时四十分钟,有发酵的意思。

      然后请来一种特制的器具——鏊子,放在火上,便可摊了。鏊子,用铁做成,平面圆形,中心稍凸。

      先切半个山药,用山药的平面蘸上麻油,在鏊子的表面擦好油。接着用铁勺舀起搅好的糊糊,轻轻往鏊子中心倒下,面糊自然向回周流淌,待糊糊全部占满鏊子表面,不一会儿在“呲呲”声中,糊面宣起迅速凝聚成饼状。

      只见热气冒出,香味四溢,再用铲子把它翻个身,背面再加热一下,里外熟透,摊黄儿便做成了。

      黄澄澄,金灿灿,看着就直咽口水。

      捧在手上,颤巍巍,宣腾腾,软乎乎。

      吃下首先感觉甜润,全没了玉米面的粗涩,绵软入口,三四口就吞下一个。咽时只觉柔顺,嚼得亳不费力,自然有细粮的细乎劲。

      再者便是香了,玉米香,小米香,麻油香,鳌子摊出的特有的香,香味怡然,美不可言。

      娘摊得紧,我们兄弟三个吃得紧,娘不慌不忙,我们哥儿三一边吹着烫气,一边吧叽吧叽笑容满面地吃着,好像都不用就菜。

      那摊黄儿本来就是甜的。当时好像放的是糖精。放一点,特甜。

      不过,摊黄儿好像吃多少也饱不了,饱了过不了多久,又就饿了。不扛饿。只是香。

      二十多年没吃过了。

      酸酸的辣椒菜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的耳畔常常能回响起母亲吃辣椒菜的“咯噌儿——咯噌儿——”的清脆悦耳声,听得也舒畅。

      辣椒菜,可不是光腌的辣椒而成的菜。

      老家冀西北宣化一代,深秋时节,百姓人家把圆白菜(俗称疙瘩白)洗净切成条状,扔进缸里,接着辅以胡萝卜条,再丟进少量红辣椒条,分着层撒少量盐,最后凉水倒进淹没诸菜,压上一块大石头,盖住盖子,完活儿。

      三五天头上,就想吃,没入味。母亲会说:“等腌好了,你也吃完了。”

      上个二十多天,可以吃了。酸酸的,辣辣的,咬起来“咯噌儿——咯噌儿——”,听着也美,吃起来更爽。

      喝小米稀粥,就辣椒菜是绝配,你听吧——“呲溜呲溜”,有些烫嘴,“咯噌儿——咯噌儿——”凉凉的,脆脆的,美。

      有时上班着急,来个三下五除二搅莜面拿糕,腌辣椒菜的汤,直接舀些,加个油点,撒点香菜沫,就是不错的蘸汤。拿糕太烫,有冰凉的腌菜汤给镇着,咕咚咕咚吃就是了,痛快。

      赶上好友喝白酒,已是微醺,脸面已红,额头挂汗,话也多了,来盘刚捞出的现辣椒菜,解酒,也助酒,清爽嗓子,也振奋酒兴。

      辣椒菜也好看,疙瘩白是绿的,胡萝卜是橙的,辣椒是红的,秀色悦目,岂能不爱?

      山药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读四五年级,每逢放暑假,都会回老家王家窑四大爷家,跟堂哥楞小玩。

      正是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缺粮,更没菜。

      早晨,四大娘一大早起来,搅一大锅玉米糊糊,不稀也不稠,再丢一大堆山药块,待山药和糊糊不再两离两合,每人盛一大碗。先“吸溜吸溜”几口糊糊,接着嚼一块山药,赶紧就几口四大娘腌的萝卜咸菜条,吃得也是有滋有味。

      中午是窝头或糕饽饽,菜是山药熬咸菜丝。或许是早就饿的原因,吃得也挺带劲,从未皱过眉头,也没咽不下去的意思。

      晚上,四大娘会焖一大锅山药,熟了之后,一揭锅,一股热气带出一股山药香。稍凉一下,再下手快速剥山药皮,有的已开花,因提前撒了盐面,淡淡地有些咸香。有时整个一个大山药在碗里一捣,就成了泥,沙呀,没水气,真顺口。

      三个大山药下肚,饱了。

      有时,下午愣小哥带我们到山梁上玩,不知是谁从兜里掏出几个山药,寻来一堆柴禾,点把火,待会儿从灭了火的灰堆里,拔拉出山药蛋,连皮也不剥,每人都吃一嘴黑,嘻嘻哈哈,打闹开了。

      奇怪的是,一天三四顿吃山药,都能吃下去,天天如此,也没吃出什么病。

      也不奇怪,山药蛋,土气,三板不圆,一窝五六个,再不肥的地也能长,也不需要专门精心伺弄,老百姓的菜。也能当饭吃。

      这么可爱,谁不爱?我爱。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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