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学历史专业的,喜欢古籍旧书。上大学的时候,经常逛旧书摊,买旧书看。参加工作后,在周末假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都会去逛一逛旧书摊。如果运气好,偶有所获,就会感到美妙无比。即便空手而返,也无所谓,因为逛旧书摊寻书的过程本身就值得回味。“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如今家里书架上的几千本书,大部分是自己几十年来淘到手的旧书。闲暇时翻一翻读一读,在获取知识的同时,也享受着书籍作为文化载体带给人心灵上的愉悦。旧书如老友,每一次重读就像每一次重逢,都会生出不一样的感受。
济南有一处类似北京潘家园的地方,就是中山公园。这里有一个旧书市场,周末和节假日摆满了旧书摊,淘书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今年中秋节这一天,我早早起床,匆匆来到中山公园。虽然刚刚六点多钟,但已经有很多人围聚在刚出摊的书贩周围,细心地挑选自己喜爱的图书。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鲁迅是我最崇敬的作家,我购买过上百本先生的著作以及他人研究先生生平和作品的著作,包括《鲁迅全集》《鲁迅日记》《鲁迅书信集》《鲁迅手稿丛编》《鲁迅传》,等等。在一家旧书摊前,一本名叫《鲁迅杂感选集》的旧书映入我的眼帘。该书大32开,260页,淡黄色封面,封面上方依次分三行排列“何凝编录并序--鲁迅杂感选集--青光书局发行”,十分醒目,封三写着1933年7月出版,封底写有书的价钱1.2元。虽然不知道何凝是谁,但我敏锐地感觉这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于是,当听到书贩要价100元时,我没有讨价还价,毫不犹豫地交钱,然后高高兴兴地拿着书走了。这一天,我还在别的书摊上购得24开本彩色连环画《鲁迅在广州》(1976年1版)、许寿裳著《我所认识的鲁迅》、张望著《鲁迅论美术》(1956年版)。
回到家,上网一查,我才知道何凝是瞿秋白的笔名,更加感到这本书的价值非同小可。此书正文前面有瞿秋白写的长达25页的《序言》,版权页上有编者何凝(瞿秋白)的章,刻得很精细。瞿秋白擅篆刻,这印章应该是他自己刻的。书前有画家司徒乔所作的鲁迅画像,寥寥数笔,十分传神。此书书品较好,只是在画像前的透明纸上有点虫蛀。书中所选篇目,从1918年至1932年的文章75篇,是从《热风》《坟》《华盖集》《华盖集续编》《而已集》《三闲集》《二心集》中选出,基本上把鲁迅作品精髓都选进去了。
瞿秋白是我党早期卓越领导人,才华横溢。1923年,他从莫斯科回国后,担任《新青年》等刊物的主编,发表了大量政论文章。他主编出版了中国共产党第一张日报《热血日报》,及时报道上海和全国人民反帝斗争的消息,对推动革命运动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1927年8月,在大革命遭遇失败的危急关头,瞿秋白在湖北汉口主持召开中共中央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这次会议对于中国共产党在革命的低谷时期找到新的道路、重新振作起来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瞿秋白在其中发挥了关键的领导作用。1932年初夏的一天,瞿秋白由冯雪峰陪同,来到鲁迅家中。他们的第一次会面如久别重逢的朋友那样,亲切自然,无拘无束。他们畅所欲言,从政治谈到文艺,从理论谈到实际,从希腊谈到苏联,甚至日常生活的琐事也谈得津津有味,妙趣横生。不知不觉间,已到中午,鲁迅特意准备了酒菜,两人边饮边聊,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告别。
此后,瞿秋白和鲁迅成为志同道合的亲密战友。瞿秋白应鲁迅之请,编辑《鲁迅杂感选集》,并撰写了约一万七千字的《序言》。他在《序言》中非常推崇鲁迅的四种精神:清醒的现实主义,韧的战斗,反自由主义,反虚伪的精神。鲁迅看到《序言》后非常高兴,以清人何瓦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联语书赠瞿秋白。瞿秋白在上海期间面临危险,鲁迅多次收留他到家中避难。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在福建长汀英勇就义,年仅 36岁。
逛旧书摊,缘分是很重要的。一本书,如果错过了,可能一生也不一定再遇到。《鲁迅杂感选集》这本书被我请回家,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一份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