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是北宋初期出身寒门的神童,七岁能写出好诗,九岁能写出令人称道的好文。他是北宋初期的政治家,北宋初期改革派的先驱,影响了后来的范仲淹和王安石。他是性格刚正、直言敢谏的人,八年三黜,被贬商州,被贬滁州,被贬黄州。他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先驱,宋代文学巨匠,他推崇白居易、杜甫的诗和韩愈、柳宗元的文,他的诗《清明》《村行》《对雪》、词《点绛唇》,还有文《黄冈竹楼记》《三黜赋》《待漏院记》、诗文集《小畜集》三十卷流传后世。他还是个仕途失意时寄情山水、以诗酒自娱的人。他爱花、惜花、怜花,借花表情达意,抒发心中的抑郁之情。据统计:他写的近600首诗中咏花诗有36首,涉及花的品种12类。他爱花的真善美,花的真像真诚的他;花的善像关爱民生的他;花之美像品行高洁的他。
与他一样被贬三次的欧阳修写诗高度评价他:“想公风采常如在,顾我文章不足论。”(《书王元之画像侧》)。同样曾三次被贬的一代文豪苏轼评价他说:“以雄风直道独立当世”,“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王元之画像赞并序》)。
02
秋雨绵绵的淳化二年汴京城满街落叶,王禹偁没料到,他的命运会因一件事而改变。这年秋天,庐州(今安徽合肥)僧人道安,诬陷左散骑徐铉与他的妻侄女有奸情,时任大理评事的王禹偁认为道安告奸不实,请求判道安的罪,触怒了信佛的宋太宗,也许与宋太宗的政治考量有关,贬王禹偁为商州团练副使。他从汴京城被贬到偏僻贫瘠的商州,任俸禄低微的闲吏,一家人寓居在破旧的僧院里,忍饥挨饿,他只得租借十亩地,亲手种菜补贴家用。
闲来无事时,心情郁闷的王禹偁出门散心,携酒赏花。山间小道旁的野菊花和雪白的荞麦花吸引了他,他诗兴勃发,赋诗一首《村行》:
马穿山径菊初黄,
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
数峰无语立斜阳。
棠梨叶落胭脂色,
荞麦花开白雪香。
何事吟余忽惆怅?
村桥原树似吾乡。
王禹偁思乡念家,但命运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能以诗释怀。在风光旖旎的商山,繁盛艳丽的海棠花令他沉醉为之赋诗:“锦里名虽盛,商山艳更繁。……浅着红兰染,深于绛雪喷。待开先酿酒,怕落预呼魂。……烟愁思旧梦,雨泣怨新婚。画恐明妃恨,移同卓氏奔。……”他把雨中的海棠想象成新婚后被遗弃的女人,又比喻成王昭君和卓文君,他借海棠感慨自己的命运;借杏花抒发情志:“莫道商山节候犀,晓来帘外半空枝。明朝落尽无蜂蝶,冷暖人情我最知。”(《和仲咸杏花三绝句》之一)。
王禹偁所处的皇权人治时代,官宦的命运掌握在最高统治者手中,代代轮回。王禹偁与后来的欧阳修和苏东坡的命运起伏都是如此。
淳化四年(公元993年)8月,他被爱才的宋太宗召回朝廷,升任翰林学士、礼部员外郎和知制诰等职。他尽职尽责,早起晚归地干了一百天,可又因为直言讽谏出事了。995年4月,宋太祖皇后宋氏去世,宋太宗不让大臣们吊丧,王禹偁觉得不合礼仪,他对同僚说:“后尝母天下,当遵用旧礼”,再次触怒了宋太宗,严词训斥他,说他秉性不改,贬他为工部郎中、知滁州军州事。
被贬滁州是他心情最郁闷时期,四十一岁的他“鬓发渐白,眼目已昏。”他想归隐山林,但自小受儒家教育有“致君望尧舜”理想的他,不甘仕途就此止步。还有原因,如果他退隐,家里的生计将陷入困境:他从不受人馈赠,夫人黄氏不戴金银首饰,三个儿子都不爱财货;即使在汴京城,一家人都租住官舍……
王禹偁在滁州宽简施政,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他关心民生疾苦,与民同耕,与民同乐,在公务之余游赏山水。他像陶渊明一样爱菊,在商州时写菊的诗有《村行》和《池边菊》,在另一首诗里写傲霜斗雪的菊:“争偷暖律输桃李,独亚寒枝负雪霜。”在滁州他对入馔后的滁菊赞不绝口,在《甘菊冷淘》一诗中写道:“经年厌梁肉,颇觉道乏浑。孟春奉斋戒,敕厨唯素餐。”梅花也是他所爱,他写有美文《红梅花赋》;他在滁州赏雪观梅写的《雪中看梅花因书诗酒之兴》,借酒抒情释怀:
冬来滁上兴何长,
唯把吟情入醉乡。
雪片引诗胜玉帛,
梅花劝酒似嫔嫱。
凝眸未厌频频落,
拥鼻还怜细细香。
谪宦老郎无一物,
清贫犹且放怀狂。
03
王禹偁在滁任职仅一年半,做了不少实事,受滁民景仰和爱戴,后人把他与欧阳修并称二贤,在琅琊山上建“二贤堂”以示纪念。
至道二年11月24日,王禹偁被调任扬州知州。扬州是北宋重要城市,东南漕运之枢。他在扬州任职只有一年多,像在滁州一样勤政爱民,在政务之余观扬州美景,看当地风物。扬州有不少名花,如芍药、牡丹、琼花和海仙花等,他描述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的芍药:“日烧红艳排千朵,风递清香满四邻。”(《芍药诗》其二)。有一天他走进一所僧寺里,看见一株大红牡丹感到惊奇,为之写诗《朱红牡丹》:
渥丹容貌着霓裾,
何事僧轩祇一株。
应是吴宫歌舞罢,
西施因醉误施朱。
他在扬州后土庙里发现一株奇异的花:树大花繁,洁白如雪,形似蝴蝶,花香袭人,这就是琼花。他回到官署后兴笔写下《后土庙琼花诗》:“谁移琪树下仙乡,二月轻冰八月霜。若使寿阳公主在,自当羞见落梅妆。”(其一)、“春冰薄薄压枝柯,分与清香是月娥。忽似暑天深涧底,老松擎雪白娑婆。”(其二)。
秋风习习的至道三年九月初,王禹偁接到诏令调他去汴京城,三任知制诰。刚正直言的他任职不久,向宋真宗提出“谨边防”、“减冗兵”、“并冗吏”等建议,还参与编撰《太祖实录》。他直书宋太祖的隐私,引起宰相张齐贤不满被参奏,咸平二年万家欢聚的除夕,他再次被贬出汴京城,任黄州太守。
失意落魄经年抱病的王禹偁,在黄州任职也没有懈怠,他关心民瘼,政绩显著,还写出传世散文《黄冈竹楼记》,王安石认为“《竹楼记》胜《醉翁亭记》”,虽然是一家之言,但《黄冈竹楼记》确是经典名篇。
咸平四年春,王禹偁由黄州知州改任蕲州知州,赴任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年仅四十八岁。为官清廉、关爱民生的王禹偁英年早逝,令人十分惋惜。
一生爱花的王禹偁,其诗其文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在历史的星空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