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接到一位久未见面的老兄的电话,开口第一句直奔主题:明天请你吃饭,必须到啊!我问:都有谁呀?他说有XX,XX,母的就你们仨,他知道我问的意思。我说:你这老兄呀,挺正经的人,老说不正经的话。话音未落,那边电话早挂了。
我们是认识四十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了,他爱开玩笑,口不择言,为人却极好。
记得他是随一位领导调入我们单位的,他是领导的专职司机。好像八十年代初,有专职司机的领导也不多。尽管他比我们大几岁,那时也就二十七八岁,中等个头,身材匀称,长圆的脸上鼻梁挺直,两只眼睛双眼搭皮的,闪着机灵的光。他早早就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了,有了两个可爱的儿子。我们笑他是早婚早育,想他的妻子也一定是貌美如花。
不久,他妻子也调入我们单位,可是却让我们大跌眼镜。中等偏低的个头,身材不怎么好,团团脸上不大的一双眼睛,眼皮有点肿,笑起来细细的一条缝。可一笑起来,露出了半嘴参差不齐的“犬牙”,让本就打分不高的颜值又打了折扣。但她的嘴唇薄而小巧,说起话来蜜里流油,很受听。一般般的笑话,经她的嘴一说,便风趣十足。当然,她常挂在嘴边的是:我老头子给我干这啦干那啦,怎么怎么的好。一来宣示了主权,二来实证了那句老话,好男人都是夸出来的,男人干的更起劲了。人不可貌相,还真是个聪慧的女人呢!可那时他们还不足三十岁,听说她比他大两岁,看着却不止两岁差。但她叫他老头子老头子的,可顺溜了。
这老兄精明能干,手脚勤快,车开的又快又稳,也打理的干净整洁,深得领导信任,伺候了两任领导。在他们相继退休后,还常常去探望。特别是一个老领导遭遇老来丧子之痛,自己又年迈体衰,不堪重负,他主动伸出援手,承担了不少家务重活,重情重义。
他的家庭,如他的妻子夸耀的那般,妻贤夫祸少,家和乐融融。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他们刚刚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妻子突然病了,尿毒症,肾衰,肾萎缩,一场与疾病抗争的持久战就此拉开。西医透析,中药调理,本地问诊,外地寻医,旷日持久。他陪着她南征北战,路漫漫其修远兮,吃的苦受的累,换来的是妻子活的好好的。那些年时而在院里看到她晒太阳,团团的脸,笑眯眯的眼,不太显病容,我们夸她状态不错,她依旧是一张嘴就说:全凭我老头子帮我续命,这些年可把人孩儿(此地话)熬煎坏了。满满的知足和感激,单位里和她同时期患肝病的一同事,比她年纪小,比她家庭条件好,早就作古了。
今日聚会一见,这老兄也老了,清瘦了一些,脸上有了些许皱纹,但整体状态还不错。我们夸他年轻,还是帅哥一枚。半天没有反应,这不是他的风格呀!旁边一同事说,他右耳听不见了,得对着他的左耳才听得见。这同事又将我们的夸赞转述给他,他哈哈一笑说:老了,今年都七十三周岁了,七十三,八十四……哈哈哈!我旁边的大姐,怕他听不见,端着酒杯起身去给他敬酒。他忙站起来,好像怕大姐听不见似的,附在大姐的耳边说了句啥,逗得大姐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并用手锤他。我问大姐他说了什么?大姐忍着笑说,你说他多不正经,他说咱俩还要二胎吗?!我说这才是他,挺正经的人,说挺不正经的话!
宴罢起身离席,他手托了一下腰,脚步也不太利落,但绝非饮酒过量。回程一路相跟,我问嫂子挺好的,他说好啥好,卧床了。吃饭喝水都得喂,晚上要起夜十多次,就是不穿纸尿裤。旁边和他过从甚密的一男同事说:七十多岁了,天天这样爬起失坐的,腰间盘也突出了,熬夜熬的好几次眼黑的差点摔倒。他说这样也不满意,要是偶尔有个酒局,必须得说清楚去那里,都有谁。我说,控制欲还挺强,像今天这顿饭,也是请示同意的?他说:是呀,要不哪能走脱!我笑说:老兄,你还挺有魅力,夫人怕你跑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蹒跚回家。
我们一行人感慨,又感动!感慨这老兄三十年奉病妻的不易,又感动于他的不离不弃。与其说现在妻子离不开他,要控制他的行动,很任性。倒不如说他愿受控于她,容忍她的任性。如若不愿,她又奈何?
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相濡以沫吧!
祝这位仁兄和爱妻,相守相爱,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