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P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了，前来吊唁的人们相继散去。彼此熟悉的人，相互打着招呼，就此问好道别。我正要向停车场走去，突然，从遗体告别厅里传出歌声，先是女中音的领唱，接着是女生合唱。惊奇中，见八九位身穿黑色礼服的女性，边走边唱，一步一步、缓慢来到告别厅的门口。
中间一位是老P的妻子C老师，女孩子们簇拥着她，有几个我曾经见过，都是老P的学生。有欢快的童声歌曲，也有抒情的中外歌曲，像是一个Party，像是一个室内音乐会。听着歌声，我想起和老P交往的那些日子。
老P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音乐系，毕业后留京工作，在一所学校任音乐教师，并组建了小有名气的学生合唱团。他的妻子C老师是他的师妹， C老师毕业后，回到原籍一家企业工作。分居几年后，老P费尽周折，想尽办法，把妻子调来了北京，也从事音乐教育工作。
我来北京工作后，孩子要转学。朋友找到了老P，他毕竟在教育系统工作多年，知晓这方面的流程与关键节点，帮我解决了孩子来京的上学问题。这事儿，我一直忘不了老P。
我请老P吃饭，酒自然是不能少的。我与朋友相识，与老P是初次见面。老P性格爽朗，酒还没有过三巡，三人便开怀畅饮。推杯换盏间，聊着孩子转学的事，你来我往，事也说明白了，酒也很快达到了高潮，从小杯，改中杯，再大杯，到“一口闷”。朋友到量了，老P 喝得有八、九成了，反正我是喝高了，不过还清醒。送走了客人，回到家中，我美美地睡了一觉，孩子转学的问题总算搞定了，悬在我心里的大事，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们第一次“以酒会友”后，再见面时，他揶揄我，说“你一定是以为我这个老师是没有什么酒量，几杯就要醉了吧?”我开玩笑地，说：“领教了，P老师。佩服你的酒量，更佩服你的豪爽和为人。”以后，我们成为有着十几年友谊的好朋友。
老P是苗族，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材魁梧，长长的头发，自来卷儿，略带自然的黄色，标准的大号男高音，典型的艺术家气质，好交朋友，喜好喝酒，酒量也非常可观。音乐教育接触社会面广，有专业团体的朋友，也有院校的同行，还有各种升学专业考试、艺考生的辅导，等等。来来往往之中，少不了吃饭应酬。老P的姐姐一家来到北京，没有太好的事可做，老P就开了一个餐馆，平时由姐姐打理。餐馆的位置很好，位于两条城市干道交叉路口，生意一直不错。有艺术头脑的老P，从老家招来乡亲，在店里进行民族舞蹈歌曲特色表演，吸引顾客。我也是这家餐馆的常客，有亲戚朋友来京，我会在这里招待，一是有点民族风情表演。二是饮食有地方特色，贵州的酸汤鱼味道很不错。至于第三条理由，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在餐馆，有朋友组局，老P有空儿都会参加。酒到兴头时，他会用浑厚的男高音，来一首名曲“我的太阳”，引来满堂喝彩。学生离开唱团，或毕业离校，家长会带着孩子来答谢老P，这时候的餐馆，就成了小的音乐厅，有学生唱的，家长唱的，老P唱的，客人们唱的，机会巧了，还能碰到老P的妻子C老师，献上一首专业水准的女中音独唱歌曲。
老P爱音乐，爱学生，合唱团的孩子们总是那样的快乐开心，他也喜欢与孩子们在一起排练、演出。许多经他培养的孩子，进入大学后，都成为了学生艺术团的骨干。
老P因突发心梗，走的突然，还不到五十岁。朋友们为之惋惜、痛心，纷纷前往八宝山殡仪馆为老P送行。
老P陡然终止的人生中，有各种各样的朋友。音乐，无疑是他最好的朋友。知夫莫如妻，C老师对老P的爱恋、思念、痛苦、悲伤，此刻都化为老P熟悉的歌声，用歌唱这独特的方式，为心爱的伴侣送上最后的一程，天堂里的老P是幸福的，开心的。
老P，一生从事音乐教育，以快乐为伴，葬礼上的歌声为他再次响起，也是随了他的心愿!
写于2024年5月2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