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没有记忆呢?有人说，有，但很短暂，短的只有7秒。1965年，美国密歇根大学的研究人员进行过一次测试，开始研究人员在鱼缸的一端射出一道亮光，20秒过后，又在这一端释放电击。然后，在鱼缸的另一端重复同样的操作。很快，金鱼就形成了记忆：它一看到亮光，就赶紧跑到鱼缸的另一端躲避电击。实验证实，只要进行合理有效的训练，这些聪明的金鱼可以在一个月内牢牢记住躲避电击的方法。除此之外，科学家还做过一些关于鱼类记忆的实验，结果都证明鱼的记忆远不止7秒。我国渔民也发现，鱼类有洄游的习惯，鲑鱼、鳗鱼、鲟鱼都有洄游的现象，甚至人也有洄游的习惯，人是几乎都不忘故乡的，甚至经常会故乡。甘肃籍作家穆萨的短篇小说《洄游》(《当代》2024年第一期)的主人公就是已届中年的画家，携带妻子一家四口返回二十多年没有联系的故乡，想要和那片土地建立联系的故事。
小说中的画家不是躲避战争，不是躲避灾难，很早就离开了故乡。在异乡学习了绘画，也成名成家了，多年之后想到回故乡。小说说，人到中年，他不可避免地被一些古老的作品，自己年少时期的记忆也时时按耐不住地涌现。他明白故土是躲不掉的。在《圣经•创世纪》中，耶稣的父亲耶和华对雅各说：“你要回你祖你父之地，到你亲族那里去，我必与你同在。”虽然故乡被他跟妻说时称作为“耻辱之地”，他的画作以新锐和先锋著称，他也自诩他的艺术从来不向传统和过往中寻求营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是“年龄让我回来的”。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家庭环境是很差，他母亲又当妈妈又当爸爸，因为他的父亲蛮横、暴躁，还嗜酒如命，还打老婆，更要命的是还包养情妇。他老婆的生活很凄惨。在他十七岁那年，他和妈妈竟谋划要收拾他在外面包养的情妇。但要他怎么收拾她，或是怎么伤害她，他都没有明确的目标。当他进了那情妇家，他与那情人相互撕打相互接触相互碰撞中，由于他是正当年的小后生，初次与异性亲密接触中似干柴烈火，在他去时或许有伤害她的意思，要在她脸上留一两个疤痕，给他妈妈出口气。结果竟是“睡”了他爸爸的情妇，初尝人生禁果，这种报复心理也很荒唐也很可笑。当他和妻子说起时，他离开和回来时都干的是同样的事，他妻子都觉得可笑。之后他爸爸给了情人一笔钱，让她不要再找麻烦，但让父子俩都“睡了”或许也是人生少有的一次经历，她没有告发他，或许她觉得原本就没有“被强暴”意思。二十多年他没有回家的原因，更是他妈妈想报复他爸爸：让他见不到儿子!按他妈妈的话说，她儿子那一招太狠了，把他镇住了，真真是他二十多年没有见到儿子!
他从嗜酒如命变成了瘸腿老人，尽管他有要补偿的恶意，但他变成了瘸腿老人也是对他前半生对他母亲作恶的回应：你“睡了”他的情妇，“大概你让他心里有了阴影，他也没办法再跟那个女人做那种事了。”他喝得烂醉如泥，也不敢再动手打母亲了，在家甚至做起了家务活。他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在向她们表示，他已悔改，可以让儿子回来了。但母亲的决心从未改变，尽管他很出名了，但还是要让他父亲明白——儿子他不可能再回家了。应该说，他对两个儿子的慈爱，以及他与自己的无话不说，都不能改变妈妈对他爸爸的恨，他前半生太伤害他妈妈了。儿子是儿子，妈妈是妈妈。儿子永远不能对妈妈改变什么。妻子调侃他从鱼的洄游中找到了同类。他说：“鱼的记忆不是很短暂吗?怎么会记得来时的地方?”至于他长存于脑海中那些遥远年代留下的旧的记忆，无论是它们是什么模样，怎么可能经过时间的长河消散的无影无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