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物理学、文学、经济学、化学……各学科的年度诺贝尔奖陆续公布。有意思的是,这些年来国内的普罗大众越来越关心诺奖,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有各种排行榜出现在眼前,据此还有各种分析鞭辟之理,很有些唤醒睡狮的急切;更有意思的是,今年诺奖开榜以来,常常会有一些大学或者是研究机构欢欣鼓舞,并不是它们环球同此凉热,只是因为这些获奖者或是在自己的高校有过任职,或是讲过学一起合作过项目,无论如何这些也证明了自己正在融入世界潮流,或者是为诺奖得主提供过研究基地、研究材料。从这一点讲,也是一种进步,一种追赶。
其实,我们对于诺奖的态度一直很矛盾、很复杂。当年莫言获得文学奖后,一度被舆论诟病,迄今尚未获得普遍公认,有认为是好得很的,也有人认为是糟得很的。从莫言的遭遇来看,鲁迅的伟大确实不是吹的,他是把國人骨子里的人性之恶,看透彻了的人,因此断然拒绝了友人推荐诺奖的美好建议,当时这得具备多么清醒的理性与意志。如果说文学涉及了意识形态,那么屠呦呦的获奖依然有许多声音,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对于今年来说最有戏剧化的诺奖得主,应该是经济学奖获得者之一菲利普·迪布维格。奖项公布后,远在斯的哥尔摩千万里之外的成都,据说是一片欢腾;同样沸腾的还有社交媒体的舆论场。成都人应该高兴,菲利普·迪布维格是成都女婿。都说女婿算半子,我们都是自己碌碌无为,把翻身得解放的希望寄托在儿女身上。现如今真有女婿荣膺如此殊荣,焉有不载歌载舞的吗?舆论有议论也应该,因为迪布维格在成都娶妻成家生活了14年,并且在西南财大工作了10年,一直就任西南财大金融研究院院长,金融学科建设咨询专家。本来按他的意愿是希望在西南财大继续工作下去的,无奈学校无意继续聘约,台面上的原因是大学双一流考核不理想,学校缺钱无力续聘;事实上的动因可能是迪布维格的经济学研究方向与学校绩效无法统一,在经济学已经是显学的环境下,经济学基础理论研究并不能给大学带来直接的触手可及的经济效益,也就是投入与产出无法匹配,这也是大学行政当局无法承受之重吧。因此,解聘迪布维格,绝对地政治正确,又有谁会未卜先知,他会拿下诺奖呢?早知道他会得诺奖,都养了他10年,还在乎这一年么?有了诺奖的金字招牌,学校还会缺钱么?
归根结底,这不是个钱的问题,当然也是个钱的问题。
今天“数创研究社”有篇公号文章,是深圳科技局曾经的一位副局长采访录,说的是国内科技创新现状及其问题,其中谈到我们一直以来把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混为一谈,同时混淆了政府与企业、研究机构包括大学与市场主体在科学研究与技术应用创新中资源配置的职责,因此才有双一流考核与留住人才的矛盾,才有专利数量和核心期刊论文输出均在世界前列,却有无数技术面临“卡脖子”的困境。迪布维格现象是个个案,但不会是唯一的,也不会是最后的个案。
倘若这是个错误的判断,那是华夏民族之幸,也是全社会之幸,但是我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这两年的防疫工作实际看,从顶层的科学设计到基层落实的层层加码,走的并不是简单的1+1=2。再看科普工作实践,两办专门为科普工作发文强调,应该是高度重视了;然而你看歪嘴和尚怎么念的经,结论现成的摆在那里。科学普及是科学研究与技术创新的基础中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基本基础都没有形成,那里来的地动山摇呢?从这个逻辑出发,我们跟诺奖的距离还是存在的。当下全社会关注诺奖是一个进步,一个具备了实质意义的进步,但是如果仅仅停留在关注上,停留在诺奖的光环里,那么距离诺奖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
国家有期待,人民有期盼,社会有需求,屠呦呦、莫言得了奖仍旧会有议论,问题或许就在“小官僚内卷”的土堆里。
诺奖也是一面好镜子。
(2022,10,13于黄龙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