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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作

  • 作者:冰雪狼人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7-18 00: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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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家一户三代十口。承上启下的张三爹当初不知什么功力,一年一个,一年一个,竟一口气齐刷刷生了七个儿子,没有杂色。七儿长大一字儿排开,蔚然壮观,很“站场子”。如此阵容,庄户人家的实力啊!

      张家祖传“矮种”,但七儿中唯老三例外。老三名钢哥,人高马大,愣高出弟兄几个一头。钢哥方面大耳,双目炯炯,相貌堂堂,与弟兄们不像一个模子出来的。某年正月初一,早茶过后,弟兄七个鱼贯而出,左邻右舍一一拜年,其中派头最足的当属钢哥。他肩披铁青色长大衣,走得一颠一抖,大衣随之有节奏地左右摆荡,颇有时兴京剧“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打虎上山的威风。其“摆帅”做派至今记得。

      钢哥肩阔腰圆,壮如铁塔,力气了得。村上有劳力的人家闲空时常做砖坯卖,二分钱一块,赚点零花。这正合钢哥喜好玩泥作耍的心性。一举两得,何乐不为!钢哥先挖泥取土,后垒堆浇水搅和,再双脚反复蹂躏,直至粘散有致、硬软适中、泥性柔和,方剜一块置于台上,而后上下翻滚摔打,左右推拿挤压,倒腾得有个模样后,双手将其高举,对准砖模尽力一摔,接着以木条沿框边平括去余泥,再于其上覆盖一板,颠倒,脱模,一块铁角斩方的砖坯始成。这“纯手工”活儿一条龙下来并周而复始,费力不言而喻。钢哥有的是力气,对做泥兴味盎然!夏季过后,他家屋后一排排砖坯巍然成墙,令他人羡慕有加。站着的都是钞票啊!

      钢哥声如洪钟,音色明亮,能言善辩,铁嘴一张,是张家当仁不让的“发言人”。张家与外人偶有分歧口角,出场摆平的总是钢哥。

      “文革”来了,钢哥如鱼得水,有了用武。钢哥听上边的话,“三大革命当闯将”。开始是鹦鹉学舌,“万岁”“打倒”之类,人云亦云喊口号。后来,当革命运动不再温和,文攻武斗,暴风骤雨铺天盖地,钢哥裹挟其中,左冲右突,强悍本性便焕发放大。先是参加各种对“地富反坏右”的批斗会时义愤填膺,高声猛火,捶胸顿足。继而,又赶时髦去挖本村组地主的陵墓,争当“资产阶级的掘墓人”。他人对掘墓只是喊口号而已,胆怯并无行动,而钢哥毫无惧色,玩真的。在他铁锹挥舞过后,几座地主墓穴便原形毕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某日,在村子西北部一小麦田里,钢哥站在被挖出的吴氏地主的棺木上,犹如士兵占领总统府一般,兴奋得又蹦又跳,又呼“打倒”的口号。其“英雄壮举”令在场人目瞪口呆。事后有老人窃窃私语,“这小子吃了豹子胆,作孽啊!"

      “文革”结束,分田到户。钢哥也老大不小,家人寻思为其物色对象,但无奈弟兄太多,又无甚家私,成家便成难题。后媒人上门,介绍邻村李家独女,条件是倒插做上门女婿。张三爹咬咬牙答应了。钢哥“嫁”走后,少回娘家。为了吃饭,他转行做了瓦匠,这也算是当初作泥弄砖行当的升级换代吧。做了瓦工的钢哥,我只见过一面,感觉人黝黑缩水不少。

      1979年的春天,正在上大学的我忽闻家乡有人来找,见面一看,其人正是钢哥家的女人。她告诉我,钢哥住在这座城市郊外的精神病院治疗,想请我当向导带个路去看他。这让我吃惊不小,张家可没有精神病家族史啊!在医院隔着铁栅栏再次见到钢哥,他又似小了一圈,面色暗沉,神情木然。

      一年过后,又传来钢哥的消息:死了。

      多少年过去了,张家六兄弟至今依旧在清明前后都要到钢哥坟头去看看。他们想钢哥。

    【审核人:雨祺】

        标题:散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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