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尽芳菲四月中,忽来清气透帘笼”。
“寻香看取邻家树,照眼繁花流雪风”。
赞美槐花的诗不知道有多少,而我对槐花却是有别样的感情。
下班回家的路上,顺风飘来一股清香,扭头去寻找这香来自何处,一树白色的花跃入眼帘,哦,槐花开了。
槐花又开了,一年五月槐花香。
槐花,白色中带点淡黄色的槐花,带着清甜的香气随着风总是能飘入你的鼻孔,吸入你的肺内,心情顿时会舒畅多了。而这又勾起了我多少回忆……
家门口大伯种的那颗槐树应该也到了开花的季节了,满树白色的槐花晃得人睁不开眼,整个村子里有好几颗这样的槐花树。槐花的清香飘满了整个村子,人离得老远都能闻到香气,在路过槐树底下时不由得抬头望上一望。一阵风吹过,槐花随着风飘下来,落在过路人的头上、身上、再落到地下,这时的花香更加浓郁。调皮的男孩子总是爬上树去闻个够,弄得满身都是槐花,遭来大人一顿训斥。而我则是满眼亮晶晶的抬头看着槐花。于是哥哥跨上篮子,爬上槐树,专摘那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而我则在树底下满眼是羡慕的表情看着哥哥,想我也什么时候学会爬树那该多好呀,什么时候想吃了,也和哥哥一样跨上篮子爬上树去摘想吃的枣、杏、梨、苹果、桑葚、还有槐花。于是我说:“哥啥时候教我爬树”,哥嗔怪地说:“女孩家爬树干嘛?也不怕别人笑话你,想吃什么了哥给你摘”。哥摘满一篮子,爬下来,交给我,我把槐花放在院子的石床上(农村在院子里吃饭时的石桌子),一个一个挨着拣,除去叶子、花梗和里面的小树枝,放入筛子里用水淘洗干净,等不及先拿一个填入口里尝试了一下,有一股清甜的味道,不同于蜂蜜的腻甜、也不同于萝卜的辣甜、还不同于苹果和梨的那种酸甜。然后递给我妈。农村的父母平时非常忙碌,春耕、夏除、秋收的,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
我妈拿着洗好的槐花,放入盆里,撒上玉米面拌匀,再撒点盐,一层一层放入冒着热气的蒸锅里,而我则是帮忙烧火添柴,大概蒸十几分钟后就可以出锅了。用铲子铲到碗里,再放点葱花,那味道清香扑鼻,无法形容,再就点咸菜我能吃两碗。比榆树钱(有点涩涩的)做的好吃,比只用玉米面做的窝窝头(用我儿子的话,叫拉嗓子)好吃多了。隔三岔五的我哥就爬上树摘一次,我也总是隔三岔五的能吃上一次,总要吃到槐花变成槐角为止。我妈说这叫细粮饭。窝窝头那叫粗粮饭。原来如此,怪不得好吃。
槐花蜜,带着香气的槐花开了,引来蜜蜂采蜜,透明的蜂蜜甜丝丝的,舀一勺放入一杯温开水中搅拌后饮下,顿觉幸福也不过如此。有时蜜蜂不小心把蜂蜜落在树底下,可巧我们也在树底下坐着,那蜂蜜也会落在我们头上或落到树底下的石板上,再坐到裤子上,这时只用清水洗干净即可。
槐豆角,刚开始是绿色的,透明的,能看见里边一粒一粒豆,捣开后带有黏性的。记得外祖母常常用不成熟的槐豆角捣碎,涂在鞋的脚尖(外祖母是小脚,鞋有时自己做,有时母亲和姨母们也做),看着亮亮的一层,凉干后非常光滑,说是会耐磨(起到鞋破的慢一点的作用)一些。从我记事起,外祖母每天挎着一个小篮子,(外公早已经去世)到附近枣树地里拣那些断掉并掉到地上的树枝,把篮子拣满满的,直到篮子提手刚能插进去手为止,再用那小脚亦步亦趋地慢慢挪回来,有时碰上放学回来的孩子们会帮她提回家,如碰不上的话,那就的用大半天的功夫才能挪回来。外祖母家的窑掌,有差不多两米长、宽、高一米的柴(枣枝)垛(都是外祖母在地里捡回来的)码的整整齐齐。
外祖母所需的水,是我们几个外甥(外祖母没有男孩子,只有我妈和三个姨妈)帮忙挑,外祖母家有大小两对桶,男孩子用大桶挑。为了能在假期到外祖母家的邻居家看电视剧《西游记》,我在那年夏季的假期在外祖母家整整呆了一个假期,早上早早起来挑着两只小桶,沿着小路要经过一个很大的砖窑院,离的老远就能看见高大的灰色砖切的围墙,通过围墙的外边是看不到里边的建筑物。原本是要经过这家院墙外边的路,结果墙外边的路因年久失修已经塌掉了,所以只能经过院子里,这座院子是外祖母她们村里最大的院子,也是我那时见过的最辉煌、最气派的院子,抬脚走上十来级灰色的砖做的台阶经小龙门进,经过一条通道到达大院,看到有五大孔正窑,每孔窑腿前有一根刻着花纹的石柱,直达窑顶,上面用圆形木头连接起来,再用砖瓦铺着,差多不有两米多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左右各三间岔窑,台阶下是很大的院子,整个院子和窑脑畔也都是用灰色的砖铺成,院子南面有一溜枣笆,枣笆底部由灰色的砖墙支撑,靠前面由多根圆木柱支撑,用来栓牲口的,枣笆底有一溜石槽,石槽里面有供牲口食用的草料,石槽表面有很多刻着荷花一样的花纹,院子里干干净净。不像外祖母家的院子是黄土轧瓷实的,下雨天走路会带有泥泞的脚印。穿过院子到达大龙门,灰色的砖切成两堵墙,上面圆型的木头条搭建,再由灰色的瓦铺成,两边有用石头雕刻的飞檐,门框有木头雕刻的各种饰物,木板做的两扇大门,很厚重,大门中间有用铁制的门钉和门环,要再跨上比较高的门槛(木板做的挡板)才能出去。我想这里边住着的一定是非常富贵的大户人家。
我问过母亲,但是母亲也说不清楚,母亲和外祖母不让我去人家家里去,也不说为什么。我也没敢去。母亲只是说她记事时比这还要好,比一般的地主家(我爷爷家就是当时的地主,当时还雇佣长工)还富有。富有到什么程度,母亲也说不清楚。再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经过一处没有围墙的院落和一颗大槐树到达井口,井口是朝天的那种,是从地底下流出来的泉水,被村民用石头切成四方的大概有两米深的井,井沿由四条石条组成,井的四周用石块铺成,井水清澈见底,我用扁担一头的长沟钩住水桶提手放入井里,来回摆动,再一个猛扎把水桶掩满,提上来,重复一次,把另一桶水提上来,扁担两端有两个长长的铁钩子钩住水桶提手,圪蹴下把扁担放在肩上,再用力站起,水桶挂在扁担两端的铁钩上,扁担挨着肩膀上,一路快速向外祖母家走去。
肩上挑着水按原路返回,经过用石头垒起的围墙,用石头切的龙门,大门倒是也是木板的,门槛是一条木头做的门框,到达外祖母院子里,外祖母家也是灰色的砖窑,只三孔窑洞,院子南面有三间枣笆,干净整洁的土院子,院子里有户人家从石楼县搬回来,带回来一台黑白电视机,天线搭在窑脑畔上,夏天吃过晚饭,村子里的大人小孩拿上小板凳陆续到达外祖母家院子,等待电视剧《西游记》开播,每晚两集。那时的眼睛真好,那小小的一台电视机,离老远都能看到,开播前,人们是叽叽喳喳的,可开播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电视机里传来孙悟空的声音,“妖怪你往哪里跑”。接着是孙悟空和妖精打斗的声音。我第一次接触电视就是在外祖母家的院子里。
院子外有一颗特别大的槐树,每年槐树开花,满树都是白色的槐花,花香飘满整个院子及周围。邻居家的男孩子在经过外祖母的同意后跨上篮子爬上树,摘那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摘满一篮子后再爬下来,给外祖母放下一些后拿回家让他的母亲做槐花面食。
忘了告诉你外婆家在柳林县三交镇党家寨村,也就是将军刘志丹殉难的地方。
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外婆家,听大人们说起过,是一个大英雄,打仗非常厉害。也去看过,一个很大的平整的土台,再没有其他。再后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部名叫《晋西事变》的电影在三交拍摄后,有一个六角的,并六根柱子,顶为六角并雕着带颜色的两条龙,周围横梁上画有带颜色的人物图案,盖着琉璃瓦的亭子出现在那片平整的土台上,再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修建成现在的样子。
外祖母家有一颗枣树和其它的枣树不一样,成熟的红枣胖嘟嘟的像一个不倒翁,下边大,上边小,枣皮为红中带点淡灰色的,但皮薄肉厚、果核小、特别脆、非常清甜,我们称它为灰灰枣,这颗枣树的所有枣归我们几个外甥吃。
外祖母家坡底有几颗花椒树,每一颗花椒树干粗大,但并不高,上面又有许多锥形的凸起,扎人没商量。到花椒成熟的时候,红彤彤的花椒满树都是,再加上树叶,人钻进去,外边是看不到的。自然摘花椒的任务也落到我们几个外甥的头上。花椒树不只是树枝扎人,就连树干也是扎人的,粗大的树干长满刺。每人夸一个小的篮子,小心翼翼的爬上树,摘花椒可是个技术活,搞不好花椒没摘完,弄得满身都是伤痕。有了几次受伤的经验后,到再次摘花椒时就会穿上妈妈做的布鞋,脚底厚,一般扎不通,再穿上厚一点并且耐磨的粗布衣服,最好是夹袄,和夹裤,头上戴上围巾,连脖子和脸都围住,只剩两只眼睛。摘花椒时,要把多余的树枝砍掉(也称死枝),慢慢的穿插在树杈间,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摘那一丛一丛的花椒,摘满一小篮子慢慢爬下来倒入大篮子内,再换一个方向,还是慢慢的爬在树枝上,看好扭头去摘花椒会不会扎到头、脸。一颗花椒树需要好几天才能摘完,都这样小心翼翼了,等把花椒摘完,还是,两手,两腿,满身都是伤。成熟的槐角成褐黑色的,是一味中药,有清热泻火,凉血止血的作用。
槐角茶是一种苦味性寒的保健茶,有凉血止血,软化血管,降血压,清热泻火,保护心血管,维持血管的抵抗力,预防高血压等功效,这是老中医说的,我是不知道的。
槐叶,槐米可以用来熬小米粥,据说可以清肝泻火,降血压,还有美容美颜的功效。总之槐树是一身宝。
小时候只看到白色的槐花,从没有看到有别的颜色的。2021年5月份我们几位文友去留誉九龙山的时候,一股香气飘入我们的鼻孔,顺着香味看到了紫色的花,好漂亮的花,顿时想要去摘,但被同去的文友立刻制止,说这带颜色的花不止好看,好闻。并还有毒,不要去碰,更不能食用。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所有漂亮的“花儿”都是有毒吧。有人附和,大概是吧,你看山里面漂亮的蘑菇不都有毒吗?终于有人忍不住说出来,还有漂亮的“女人”也是有毒的……
言归正传啊,现在的科技还真是发达,想要什么样,不久就会研究出并造出来,大到天上飞的飞机、火箭、宇宙飞船;海里游的大型轮船、航空母舰;陆地上跑的汽车、火车;小到家里用的,电脑、手机;应有尽有。还有一年四季,各种蔬菜水果不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各种各样,无所不能,世纪是五彩的,生活也是五彩的。
现在我是看着一树的槐花望“花”兴叹,没人帮我去摘槐花了,只能站在树底下奢望了(心想不知道会不会发明一个小小的替人爬树的机器呢?那样的话,是不是我就不会望花兴叹呢?),回忆着我妈为我做的槐花面食的味道了。正如古人所说,“夜雨槐花落,微凉卧北轩。曙灯残未灭,风帘闲自翻”。映照了此刻我对故乡的槐花和母亲的怀念。
“一斤松花不可少,八两蒲黄切莫炒,槐花杏花各五钱,两斤白蜜一起捣,吃也好,浴也好,红白容颜直到老”。苏东坡的槐花酒不知道醉倒了多少人。而我也醉倒在这槐花酿的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