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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冬天(散文)

  • 作者:满山红叶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1-18 22: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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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方地区一到冬天嘎嘎冷,天寒地冻,哈口气都结冰碴子,乡亲们就进入猫冬状态了。所谓的猫冬就是不干农活了,在家猫着,用柴禾火把大炕烧得热乎乎,炕上捂着一床厚被子,一家人坐在炕上,嗑瓜子,看电视,天南地北的拉呱。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有滋有味。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年的冬季,除了上山砍柴,搂草,还采螳螂蛋,攒一些带到镇上指定的地点卖掉,一斤螳螂蛋一元八角钱,运气好的时候,一天下来采上二三斤没问题,卖螳螂蛋的钱,去米店换一袋子盘锦大米,心情好了割二斤猪排骨,打电话叫我们回去吃。父亲专门挑农家圈养吃粮食的猪排买,吃起来香不说,也放心。读书那会儿,家里的年猪,必等我和弟弟放寒假回家再拾掇杀了,家里供两学生读书,经济条件不宽裕,紧巴巴的,父亲仍旧坚持靠到一家人都在时,撂倒年猪,父亲说了,居家过日子过得是人气,是仪式感。杀年猪,父亲选个响晴天,暖和,三十里外的大姑也能坐车来凑热闹。下雪天不行,路滑,也冷。人都说刮风雨雪天谁家办个大事小情是抠门,不舍得给人吃。父亲很忌讳被人说三道四,杀了年猪,猪皮也得被贩子收走,父亲不想卖,熬冻子吃最好的一盘菜,那时经济紧张,父亲一分钱恨不得掰八瓣花。卖了猪皮,父亲笑吟吟地将整数交给母亲,零头他揣着,背着手,挤到屯里人家打扑克,看纸牌。输赢不大,父亲输一元两元的,就心疼。脸耷拉得像长白山。母亲就说,怕输就别玩。父亲也不吱声,他缺理了,搁平常,母亲磨叨几句,他会急头白脸来一阵海啸。

      八七年腊月份,快过年了,父亲一大早骑自行车上镇里,吃晌午饭时,回来了。车后驮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纸盒箱子,很沉的样子,我们姐弟正在炕上,等父亲一起吃饭,母亲扎着围裙,迎了出去。弟弟惊喜地喊了一声,电视机!箱子里装得肯定是电视机。趿拉着棉鞋,去了院子,帮父亲将大箱子抬进堂屋,打开,果然是一台孔雀牌黑白电视。

      在红柜上摆好电视,父亲又吆喝几个劳力,在墙根立起一根松木杆子,挑着电视天线。我们兴奋地吃不下饭,房间内迅速挤满了看稀奇的人。

      当时街头巷尾正流行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马永贞》等,冬天山里的夜特别慢长,趴在被窝里追剧,成了那个年代孩子的最大乐趣。

      父亲也不去看纸牌了,劈了一堆长短不一的柴禾,码在屋檐底,学我们一集跟着一集的看电视剧。第一台黑白电视在家里安营扎寨后,父亲又羡慕屯里的吴大膀子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的彩电。那个春节,父亲在阖家团圆的年午饭时说,尽快置办一台彩电,黑白电视就是没有彩色电视好看。

      九三年冬天,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在镇供销社买了一台二十英寸的长虹彩电,整个猫冬,父亲办置好柴草,生好炉火,炉子上支一火锅子,涮酸菜五花肉,粉条子。抿一杯米酒,喝得是大汗淋漓,守着一窗飞雪,看着彩电,那种惬意,无法用语言赘述。

      随着农村经济的腾飞,家庭影院也在屯里安家落户,原来冬天镇影院的小郭子来放几场露天电影,现在有了家庭影院,足不出户,就能收看到许多精彩纷呈的电影电视剧,小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也如屋檐底居住的燕子,飞向了远方,在城市定居。父亲的猫冬内容也发生变化,互联网时代,一部手机掌控一切。工作忙,儿女们回老家的次数少,上周末,母亲渍好了酸菜,叫我回去取。我风尘仆仆赶回老家,父亲在大门口翻晒豆秸秆,乐呵呵地把我迎回屋,中午吃饸烙面时,父亲呷了一口弟带回来的凤城老窖酒说,我看屯里你三大大有一部手机,妈呀真好,还能看电视,还可以玩斗地主,三九天,冷得冻掉下巴,坐炕头被窝里玩手机,多带劲!

      之前弟弟给父亲一部老人机,方便随时联系到老人。没想到年逾古稀的父亲居然想有一部智能手机。当下和弟弟沟通,回城后为父亲在手机专卖店,买了华为牌子的手机,请了三天假,回来后,坐在烧得烙腚的大炕上,教父亲怎么使用智能手机,如何玩斗地主,搜看国际国内新闻。父亲不会打字,我教他手写方法。不到两天时间,父亲学会了斗地主,百度查找,捧着手机不撒手,以往看不上我机不离手,手不离机。哈哈,这次轮到父亲了,母亲的酸菜猪肉馅饺子端上炕桌,父亲才放下手机,边吃边问我使用手机的一些问题,我又教父亲学会发语音,发视频,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骑自行车去镇里的电信局报拉网线,听我说有了网线,接听电话发语音视频,非常省钱!父亲开心,母亲就开心,家里的气氛就活跃。

      按上网线后,父亲隔三差五发来视频,和我们交流,说些屯里的人和事,父母健康,儿女平安,才是重要话题。

      现在,父亲在抗癌的路上,冬天到了,父亲咬牙活着。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一天之中,上山砍柴,扛几趟柴禾回家。也能坚持着上一次山,捡点干柴,捆扎好拖回院子。医生说了,父亲需要锻炼,只要不干太出力的重活就行。

      父亲没事的时候,背着手,出了门,沿着田间地埂走一走,老了的父亲,对土地,对村子,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有着深深的眷恋。我忘不掉父亲大手术出院后,坐上回家的高铁,眼睛里那份喜悦,激动,以及活着的幸福,他流下的泪水,仿佛一条黄河,在我灵魂深处澎湃,汹涌,滔滔不绝。我知道,父亲嘴里说得咱不治了,不治了,那是对生命最后关头的妥协和无奈。孩子们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疾病纠缠,折磨。纵然砸锅卖铁,也要给父亲治病。

      一路走来,饱经尘世的风雨,历尽沧桑才发现,活着真好。父亲母亲在,便是儿女最好的风水。

      明天我休班,准备回去探望父亲母亲,带上老人喜欢吃得板鸭,新鲜海螺,现宰杀的羊肉,几样蔬菜,和父母围坐在烧得热乎乎的大炕上,吃一顿团团圆圆,热气腾腾的火锅,对了,我这有菜,你有酒吗?一起来,举杯邀明月,谈论一下明天,村庄与城市的去向,养老的问题。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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